当特子再次醒来的时候,大概是早上十点钟左右。与诗怀雅相比,他起床后并没有那么费劲,他没有刷牙,没有洗脸,直接穿上了衣服。
看着满地散落的卫生纸和湿透的床单,他已分不清上面的汗水到底是自己的还是煌留下的,他只知道床单肯定要换了。
用过的卫生纸团被挨个扔进了废纸篓,特子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牛奶,打开电视开始看着今天的新闻。
其中最醒目的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拉特兰“新教”组织成员宣布在三天后,由柳一心参与,发动第八次偷窃行动,目标定为南区浅水湾金库。
“好家伙,明牌搞偷盗,现在做贼都这么大胆了吗?”特子瞧着电视,咕嘟咕嘟喝着牛奶,脚翘在了桌子上。
就在这时,工厂的门铃忽然响了,外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特先生,开个门,有货送要进来。”
特子用遥控器电视屏幕上显示出外面的影像,看着大屏幕,拿起了一旁的保安棍,冲着窗外说道:“谁啊,下车登记,不登记就滚蛋!”
保安,保卫一方平安,现在整个厂区的大门都在自己一个人的掌控之中。即使这个厂子还没开始招工,甚至配套设施都没完善,但特子有了这种权力,也一定要显摆一番。
屏幕中凑过来了一张脸,红色短发和一双橙色的大眼睛,看起来年轻又充满干劲:“特先生,工厂建得好快啊,摄像头都安上了。”
特子已经认出来了,门外这个人就是自己心心念着的能天使姑娘,连忙打开了门。
特子整理了下自己身上这套深蓝色的保安服,黑色的平顶帽上印着四个大字“龙门安保”,出门像模像样地脱帽鞠了一躬:“蕾缪乐小姐,早上好啊!”
穿着企鹅物流员工服的能天使笑道:“快中午了,过来帮我搭把手,这些东西要搬到流水线去。”
特子果断答应:“收到!”
白色面包车的后备箱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个扁平的箱子。这样的大箱子,特子托举着前头,能天使搬着另一头,缓缓挪向楼梯口处。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死沉死沉的。”特子双手扒着箱子边缘,已有些喘不过气。
“电源,信号发生器,反正是一堆杂七杂八的啦。”能天使反倒是很轻松,“特先生你怎么这么虚,是不是昨天累着了?难道是又弄你跟徐乐先生的那个‘打郊’来着?”
“啊……抓野猫,昨天有野猫在屋外乱叫,搞得我没睡着。”特子语气变得吞吞吐吐,可是他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能天使看着特子,笑了起来:“我们萨科塔一族,被称为天使一族,天使之间通过头上这个光环就可以实现共感,帮助理解彼此的想法。咱们两个虽然不能共感,我却能感觉到你真的很累。”
特子也笑了一声:“我虽然没有你们萨科塔头上的光环,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你现在肩膀不敢用力。”
原来,当初斩龙剑一役,能天使左肩的刀伤还没痊愈,刚才的轻松,也是她在特子面前装出来的。
能天使脸上一红,说道:“看来还是瞒不过你,这刀伤是切口,好得快,马上就要拆线了。”
特子迟疑了一会,停下脚步,接过了整个箱子,扛在肩上:“那你好好休息,我是男人,总要多干些。”
能天使瞟了特子一眼,语气中略带不屑:“特先生,不要小看我,我高低也算个资深干员。”说罢,她回到面包车后,扛起了另一个箱子放在右肩,几步小跑便赶上了特子。
偌大的电子厂的工作区内,房顶挂着排成一线的日光灯管。一眼望去,绿色流水线配着两侧的金属工作台,这就是工人们之后工作的地方。
能天使赞叹道:“好大啊,不知道能有多少人会在这里工作,传送带一动,肯定很有意思。”
特子说道:“哈哈,流水线打螺丝。蕾小姐,敢打赌,你要是在这里干活,肯定会受不了的。”
能天使皱了皱眉,投来了不信的表情。
两个人与其说是运货,更像是在比速度,谁也不服谁,扛着大箱子在院子和工作区内往复,不一会箱子已经被搬完。结果两个人也是未分胜负,各搬了五个大箱子。
保卫处内经过了一夜的通风,空气终于变得清新。看着冰箱里还剩很多的大水,二人思忖了一下,索性一人一瓶。
喝着喝着,二人得出了一个结论,冰水确实比常温的要好喝。
特子喝了一大口水,用纸巾擦着汗,问道:“不过,为什么企鹅物流要派你来运这些东西啊?资深干员可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能天使动了动自己的左肩,说道:“我受了伤,老板本来要给我放假,但是我还是闲不下来,所以来干点简单的差事。等伤好了,我会全面负责这里的安保工作。”
特子道:“那狼人姐姐呢?”
能天使说道:“德克萨斯啊,她去办别的任务了,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
电视再次被特子打开,里面开始播放午间新闻,仍旧是“新教”教徒和盗贼柳一心要去抢金库的事,里面的专家对犯罪分子的动机各执一词,据说这次事件甚至会有炎国大理寺的监察使前来督战。
新闻媒体似乎能拿捏观众的喜好,对于拉特兰新教,新闻里并没有过多描述。反倒是对于盗贼柳一心,节目中的嘉宾提出了众多的猜测。
“多情天涯客,雪中留一心。”这句话几乎成了龙门街头巷尾小孩都能诵读的一句话。早在三年前此人就已通过劫拉特兰商会的货物成名。
此时,节目嘉宾们对柳一心的真实身份各执一词,有人说是鼠王的接班人,有人说是跟城主有血缘关系的一个落魄王孙,更有甚者大胆猜测,柳一心就是当今龙门整合运动的地下领袖。
无数迷乱的猜想更给柳一心的真实面目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据说此人风流成性,处处留情,也乐善好施,偷了的钱悉数散给穷人。
有一次,他从仓鼠的货仓中偷走了一整集装箱的红酒。结果第二天,贫民窟里得了源石病的穷人们一个个都醉醺醺红着脸。那时的仓鼠不用想也知道酒到了谁的肚子里,气得脸都成了猪肝颜色。
每个人都猜想过他的样貌与年龄,但没有一个人会说他难看。处在花季的女子对柳一心更是充满了憧憬,因为这样一个神秘的盗贼,真实活着的侠盗,机敏又反叛,与她们心中侠客的形象刚好契合。
柳一心也不知是否有意为之,也恰好给了她们一种劲儿,那种想得但得不到、想看却看不着,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的朦胧幻想。
能天使看着电视里关于柳一心的节目,痴痴地,眼睛看得发直。
萨科塔一族并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特子一眼便看出了能天使心中所想,将一盘烤热狗放在了她面前的桌面上,说道:“蕾小姐,别犯花痴了,吃午饭吧。”
能天使被说中了心事,吓了一跳,连忙回应道:“哪有?我工作的时候可不会想这么不正经的事。”
说完她吃了一口热狗,看了看特子,竖起了大拇指:“特先生,你这个热狗很好吃啊,哪里买的?”
特子得意地笑道:“没地方买,我自己做的。大热狗很管饱,而且舒筋活血,对身体好。”
能天使说道:“你如果能在工厂当炊事员就好了,这样我天天来你这吃午饭。”
特子知道,没人不爱吃大热狗,就好比没人不爱吃烧饼夹肘子。男人如果做饭让女人觉得好吃,就已经赢得了一些芳心。
特子摆摆手道:“诗怀雅当初还觉得我有才华,劝我去她那里帮着办案。”
能天使道:“然后呢?”
特子道:“然后我还是做保安,做饭是乐趣,破案只是迫不得已,保安才是真正的工作,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在我原来的世界,有本书叫《月亮和六便士》,月亮代表理想,六便士代表现实,如果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月亮和六便士,那我的六便士就是当保安。”
能天使笑了:“那特先生的‘月亮’是什么?”
特子的语气吞吞吐吐,本想说上一句:“伊人如月,近在咫尺。”来表明隐藏了一个多月的心意,可受困于郭楠的懦弱,还是憋着没说。
“我还没想好,你的呢?”特子反问道。
能天使摸了摸裤兜,最终把手撑在了膝盖上,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没什么大理想啦,不过最近有个愿望,我想在过年之前见她一面,去年十月她来过一次,但还是走了。最近穿越者兴起,发生太多事了,我想看看她是否还好。”
说完,能天使故作严肃对特子补充道:“特先生可不能告诉别人,知道这件事的人,你是第二个,我连德克萨斯和可颂她们都没告诉。”
特子忽然好奇地问道:“那第一个是谁?”
于是特子又听到了那个名字:“柳一心。”
特子惊声道:“柳一心?你跟那种不明来历的人接触过?”
能天使看着特子,问道:“这个一时半会说不明白,特先生下午有空吗?下午暂时没货需要运了,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
特子想了想,工厂九成都是空楼,大门一关别人也不会惦记,这种情况下,他的回答只有一句话,也只能有这句话:“好诶!”
午后,晴空湛蓝,望着常绿阔叶叶缝隙中洒下的阳光,跟喜欢的女生一起逛街,特子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对于下水道的鼠人而言,特子究竟多久没在这种环境下,愉快地闲庭信步了,他已记不太清。即便是在冬日,他仍能觉得太阳的暖流从脸上浸润到了自己的每一寸血管之中。
冬日,龙门的树木保持常绿,散发出一种与北方肃杀截然相反的野蛮生机。特子仍在感受,他感受着万丈光芒之下天地的交响。
如果说现在有音乐,那属于特子的音乐一定是行板,徐步而行。
他现在已不在乎走了多久,只感觉有人揪住了自己的袖口,把自己从陶醉之中后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