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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悦在诏狱里一一提审了几个书吏,除了哭天抢地的喊冤外,这帮人竟是一问三不知。
面对这样的情形,第一次审讯人的胡悦也不免有些焦躁,不过就在他要快放弃的时候,最后一个受审的书吏倒是提供了一条线索。
“你是说,太丰仓失火那天晚上,原本该是你在仓署值守,是袁书吏主动找你调换的?”胡悦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袁书吏说他轮值的那天,正好有一位表亲成婚,于是便找到小人调换。这事寻常也有,所以小人当时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这两日在牢里翻来覆去的想这段时间仓署里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些太过凑巧了。”
“算你用心了。”胡悦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佐证,又道:“对了,假如你想贪墨太丰仓的粮食,会用什么办法?”
“啊?!”书吏一怔,而后磕头如捣蒜,惶急道:“侯爷明察,小人当差以来一直本本分分,绝没有贪墨一粒粮食啊。”
胡悦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一把将这书吏扶了起来,笑道:“本侯知道你是秉公守法的,不过你在太平仓当了六年差,太平仓有哪些漏洞,想必你都清楚吧?这事你随便说说就好,若是本侯觉得有用,等会儿你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书吏一愣,小心翼翼地看着胡悦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胡悦一脸的郑重。
书吏神情犹豫了一下,咬牙道:“侯爷,其实这事也不难,所有入库的新粮都是从江运码头拉回来的,到太平仓有近二十里地,若是打点好了车马行的人和押送军士,一大车二十石,可出两斗粮食。侯爷想必知道,入库的都是新粮,放置的时间长了分量肯定会变轻,所以二十石出两斗,都可以依着正常的损耗入账,没人会查的。”
还有这种操作?
胡悦不免惊讶,二十石出两斗,那就是百分之一的比例了。
虽然看似不多,可是太丰仓每年一进一出的粮食足有八十多万石,这么大的基数,全部按这种操作的话,一年就要被贪墨掉八千石,几乎是一个亲王的岁禄了。
“人才。”胡悦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这书吏说的如此肯定,八成是下过手了。不过这时候胡悦也懒得深究,毕竟和眼下的案子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又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书吏摇了摇头,“没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粮食入了仓,再发放的时候都有兵部和都督府的上官在,而且粮食是各卫所的人直接拉走,仓署的人只负责称量,没办法在里面做手脚。”
“如此说来,想要对粮食做手脚,唯一的机会就是在码头和太丰仓这短短二十里路途上了?”
得到了书吏确定的答复,胡悦点了点头,皱起眉头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书吏的话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问题就是出在了入库上,但却并非是之前道衍猜测的那样,五十万石是积年累月被贪墨的,其中大部分反而是近一段时间被人抽空的。
年初武安侯领兵出征交趾,不但抽调了京卫的六万兵马,更是带走了太丰仓的二十万石粮草。
接下来半年多的时间,上直卫十五卫兵马再加上京畿周围的京卫十卫兵马,消耗的粮食足有四十万石。
而唯一的补充,就是一个多月前各地夏粮密集入库,整整十个批次。
根据入库账册记录显示,期间负责到码头接粮的,除了仓大使左善堂每次必去,其中的八次都是袁书吏。
现在再加上这书吏的佐证,想必问题就是出在码头到太丰仓的二十里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