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雪已停,太阳拨开云团直射而入,光芒洒了韩凛周身,少年并不宽厚的身影投射在地下,小小的一团。他的肩上是整个陇西韩氏,困住他的是幽州城墙下二万亡灵。都说父债子偿,可这笔债,他如何还得了。
“六兄素来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商离为他挡去太阳的刺目,“从小到大,他都这般,认死理,非是他亲眼所见,旁人说的都没用。大母说了,这世间之事,唯有他商小六亲见才为真,但有一人说的,他亦是会信。这人便是沈瑜。是以,你我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都不足以成为他商小六的眼。”
韩凛十分嫌弃地瘪了瘪嘴,“谁想成为他商小六的眼!就他那爬墙看别家小娘的眼睛,我想自挖双目。”
还没走远的商荇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他赶紧裹紧外袍,“这冀北可真冷!”
雪天难行,蔡荃今日没有出诊。她列了一张屋舍之中的物什,又列了一张可能需要添加的日常之物,给商离以作参考。商离对管家之事只学了皮毛,亲还未定下,豫章大长公主其实也不大管家,教养嬷嬷年岁大了,眼神不大好,也不大想教。
商离拿着那长长的单子,心中是感恩的,商沅君也不会如此事无巨细地教她,连家中要备多少的碗碟都写得清清楚楚。这若是在京中高门之中,没有哪位当家主母都写得如此清楚。
“多谢夫人。”
蔡荃说:“别怪我写得太细,委实是小门小户才要精打细算。京中世家都是三代同堂,侍候的人比主家还要多,不用主母亲自过问。”
商离摆手道:“夫人莫要误会,我并没有觉得不妥。我初到信都,手中能使的钱银不多,添置的东西我还要再算上一算。”
“女公子有需要尽管开口,莫要客气。”蔡荃还是那句话。
商离狡黠地笑了,“我开口了,夫人都能答应?”
蔡荃没有迟疑,“你开口试试。”
商离说:“那我要好好想想。”
蔡荃难得露出笑颜,“女公子可要好好想。”
二人说着话,韩凛和商荇并肩走进来,二人身上都染了霜雪,袍子上还有几处水渍。
商离挑眉,与韩凛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相交,她须臾便懂了——这两个人是干架去了!
韩凛喜洁,每日沐浴更衣,衣袍上总是纤尘不染。
今日的午食是麦饭和饼子,每人一小碗的羊汤炖萝卜,萝卜占大多数,羊肉不多,加了几块羊骨头充数,还有一小碟的盐菜。
商荇望着那碗羊汤若有所思,往常他是不食萝卜的,可他破天荒地把那碗羊汤吃得精光。他算了一下,他碗中的羊肉大约是三两肉。而他也看到,蔡荃碗中的羊肉更少。照此估算下来,四个人的午食约是一斤的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