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愤然道:“还不都是因为商离这个妖女,她死了最好,最怕她没死。祸之始也,除之而后快矣!”
圣人长叹三声,“朕膝下只得你与三皇子,你二人相差十岁,国赖长君,你本是你的优势。但你要争气,不可被皇后和裴家抓了错处。你若真是弄死了商九,朕也保不住你的!一个商九不够,你连韩凛都敢杀。定国公是何等之人,这朝中遍布他的门生,是你要尽力亲近之人。可你倒好!既是如此,朕也管不了你。”
“我为何会到如此之境,还不是因为父皇你软弱无能,叫裴家给拿捏了。先帝提携寒门,坐视庶族扩张势力,制衡于世家。眼下又要靠世家来平衡日益壮大的寒门,你做不到的事情,却要强加于我。我为何要坐这太子之位?让三弟来坐岂不是更好?”太子有苦难诉,人人都说他错,可他何错之有。他最大的错,便是在这储君之位上。可既然身为储君,那些不臣服于他的人,就该一一被肃清。世家又如何!寒门又如何!只要他能顺利继位,都能权倾朝野。
圣人拂袖而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城南的松源寺乃是陇西韩氏捐资兴建的寺庙,韩氏的历代祖先牌位供奉于此,沐浴佛光慈恩。每月初一、十五,汝阳公主会到寺中诵经祈福,每旬第一日斋堂施米施粥。倘若贫苦百姓暂时没有活计,可到寺中帮忙换取三餐温饱。
定国公与护国公一众人等在寺中要做七日的法事,寺门紧闭,谢绝香客。因此,消息更是无从查证。可两府国公亲临,守足七日之期,似乎也从旁坐实那两具棺木的身份。
但韩沁和商文焘就是想要这样的一个结果。
寺中的后山是一片松林,层层叠叠,枝头压着积雪,漫山的雪白一扫心头的阴霾。
林下一方石案,案上一盘棋,两名老者各执一方。其中一人须发皆白,两颊深陷,清瘦而憔悴,这便是定国公韩沁。另一人便是护国公商文焘,满面容光,身形魁梧高大,只余鬓角几许霜色。
“这世间之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如这片片雪花,消融于天地间。“韩沁执黑先行,“可偏偏是放不下。”
商文焘随意扔下一枚白子,“自然是放不下的,老子就算消融了,也不能跟别的雪花一模一样。”
韩沁又落下一子,“商公做何打算?”
商文焘皱眉,“我家小九还没死呢,我总不能给她立个牌位,这多晦气!我若是说小九死了,她可是先帝封的县君,这食邑二百户没了,那抠门的性子,等她回京之时会跟我拼命的。你家那小子肯定是不能死,万一你熬不到他回来,那定国公府就要旁落了。”
韩沁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老友说的是事实,他也怕自己撑不了太久,“算起来,萧寅也该到洛阳,等他来了再说也不迟。且让他多得意几日。”
“哼,他想要我风圣军的兵权,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商文焘扔下一枚白子,棋子晃了两下,没稳,偏了。他要扶正,却不想起来究竟要放在哪一处,索性往前一挪,落子无悔。
韩沁无奈地摇头,“看圣人的意思,并没有要下你的兵权。商家兵权还在,那商家儿郎总有一人要尚主。可圣人膝下仅有常山公主,不如……”
“那不行!”商文焘断然拒绝,“常山公主与小元的婚事是汝阳公主讨来的,我商家儿郎不夺人之美。韩公你也是知道的,尚主之人便是家主的继任者,我家与常山公主年龄相仿的,也就小六那小子。这小子如何能堪大任,不是爬墙就是闯祸。眼下正好跟小元磨磨性子,日后也能帮衬小元一二。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我家儿郎多,小六就送你们家也无妨。”
韩沁苦笑,“我倒是喜欢你们家小九那性子,睚眦必报,处事果决,敢作敢当。顽劣是顽劣,却能让京中一众世家儿郎俯首帖耳。那日满天的天灯,如繁星闪烁,蔚为壮观。试问,这京中有几人能有如此魄力?”
“你别喜欢,小九可不给你们家。”商文焘不与他绕弯子,“这三次议亲,一到交换庚帖就出事,我可不想坏了你们老韩家的风水。”
“你可曾想过,为何次次议亲都出意外?”韩沁混浊的眸子微眯,眸光闪过一抹狡黠,“你不觉得太过于刻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