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忠被看的心虚,这时易张氏连忙起身拉住震怒中的易正,柔和道,“老爷不要生气,对身体不好,易书这孩子,自幼便是如此,他没别的意思,心里也是实实在在尊重你这个父亲的……”
易书看着滔滔不绝的易张氏,竟然绷不住轻笑了起来,“易夫人,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口舌。”
易张氏脸色一僵,气色并不好看。
易安也站了起来,朝着易忠和易张氏严肃道,“父亲母亲,你们一人少说一句不行吗,哥哥难得回来,一家人难得团聚,非要说这些呕气的话。”
易书看出他的愤怒是真的,却也并不想开口。
他知道这个弟弟一直想亲近自己,只是无论是虚情假意也好,亦或是真情实意也罢,他都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纠葛。
易书揉揉眉心,“不必再逢场作戏,邀我前来,有何目的直说便好,毕竟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需要详谈的。”
他的三言两语又将气氛弄的微妙,易忠气不过,直接随手拿起桌上的碗朝易书砸去,边做边怒骂,“你个混账。”
易书看着飞过来的碗,开扇轻轻带碗一拍,碗便转个弯,砸向了另外一边。
破碎声一响,方才还完好无缺的碗已经粉身碎骨了。
易张氏还拉着易忠,可经过刚才的事,她的力气显然小了不少,人也默默后退了两步,半张脸隐藏在晦暗不明的灯火下。
易安吃惊的捂住嘴,他叫了起来,质问易正,“父亲,您这是做什么,方才若不是哥哥身手敏捷,您可就真的砸到了哥哥。”
“砸了便砸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易忠甩袖,鼻孔出气,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易大人说得对,”易书拍手叫好,“砸了便砸了,毕竟你我二人并无关系。”
“你……”易忠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易书的手都在颤抖,“逆子,逆子,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个混账……”
“父亲,”易安连忙叫起来,打断易正的话,“您少说几句。”
“呵呵,”易书就坐在那,身后的月光透不进来,屋内的烛火不够耀眼,他半是掩藏在阴影之下,一片落寞与孤寂。
他就在这充满诡异的屋内,高高仰着头,道,“如若可以,我愿生而无你。”
这是一个孩子对父亲最大的诅咒。
易安和易张氏都惊呆了下巴,愣是合不上嘴。
易忠显然没料到易书会说出此话,他暴跳如雷,一气之下怒掀桌子,咆哮道,“滚,逆子,你个混账,给我滚出去。”
满地的狼藉,一片破碎的瓷碗,洒落的菜肴,以及沾满污渍的地板。
易书踢开了落在脚边的碗,他弹弹衣服上的灰,站了起来,摇摇扇子,淡淡道,“走吧。”
他的神色冷淡,没有一丝波澜,连眼皮都舍不得抬一下。
李浊流和程寒二人没说话,只是跟着易书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是易安。
他焦急的喊,“哥哥,你别走。”
门口的易书脚步一顿,却未转身回头。
与此同时,身后又响起了一道怨毒的声音,“留他干嘛,让他滚出去,少在那碍眼。”
“父亲,”易安又气的与易忠争辩。
而易张氏始终躲在一处,一言不发,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易书的背影。
他的背影清瘦高挑,清冷的似紫竹,孤独又骄傲。
易书又抬起脚,走出了房门,此后,他再也没停留过,彻底离开了这个名义上的家。
毕竟他今天愿意回来,只不过是想看看易安,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易安想追出去,却被易忠呵斥住,他的脚步明显一顿,只能眼睁睁看着易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到了易府外,憋了半天的李浊流忍不住骂出来,“什么玩意,真该死,欺负我们家小书书。”
易书满眼嫌弃的看着李浊流,“莫不是你方才误食了那鸡汤,嘴里说不出一个好字。”
“你听听,说的什么话,我明明白白的是在关心你,”李浊流拉着程寒发牢骚。
程寒翻了一个接一个白眼,这人是真的嘴巴又碎又烦。
易书笑了一下,偏了偏头,却没再说李浊流。
就在他快要上马车时,身后响起了一道慌忙的声音,“哥哥,等等。”
易书一顿,转过身去。
是慌慌忙忙追出来的易安。
他在离易书几步远的地方刹住脚,他双手交叉着,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哥哥,我不该让你回来。”
易书看着他稚嫩的脸庞,没说话,只是轻微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易安不明白,隔在他与整个易家之间的,是不可逾越的大山,是渡不过去的大海。
易书只是道,“易安,你回去吧,我们之间,不必有太多纠缠。”
说完,易书就进了马车,马车也立刻行驶起来。
徒留易安一个人愣在原地。
晚风似乎在亲吻他,又似乎在拍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