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沉稳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青年一身白衣道袍,手持黑伞,静静地行走在街道上。
街道上人声鼎沸,下着小雨的天气在多雨的H市算不了什么,并没有多少人受影响。
高一鹤抬起头,看了黑蒙蒙的天空一眼,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怨灵死前的话。
笑着送死的怨灵在消散前问他:“你有在乎的人吗?”
道士没有回答她的话,打散她的魂体后就下山回了H市。
自从那个怨鬼说了那句话,好像触犯了什么禁忌,原本总喜欢嬉闹吵叫的鬼怪直接禁声,半点不敢发出自己的存在感。
鬼怪心里有分寸,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可以放肆又什么时候该规规矩矩地安声静气。
这种时候还敢出来挑衅的,就只有陪了高一鹤不知道多少年的千年厉鬼了。
可千年厉鬼似乎也被这句话勾出了什么思绪,一直沉默到现在。
看着高一鹤仰头看天的寂寥身影,厉鬼有些看不顺眼,破了自己的金口。
他冷声道:“又有一个熟人要死了,要不要去看看?”
那是一个活了九十多岁的人,算的上寿终正寝,可没能抵得过时间的摧残。
这个世界上熟悉的人又少了一个。
高一鹤指尖点了点伞柄,听着伞骨和指甲碰撞的轻微声响。
“不用了,我一个不老的怪物,吓着他。”
等到他死后那天,他亲手带他下地府,走奈何桥就够了。
“你也是能忍。”千年厉鬼冷笑一声,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烟雨丝丝缕缕,无声中打湿了衣衫,就像高一鹤给人的感觉一样,细缈无形,似乎肉眼看不见,伸出手接过,能感受到打在手上的轻微痛感,可总是留不住。
他太淡了,就和这场细雨一样淡。
千年厉鬼几乎都快忘了当初第一眼看到高一鹤的时候,这人原来还是个稍微有些沉静,但还是会笑会哭的温柔青年。
只是时间催人老,它没在人的外表上留下痕迹,可让一颗鲜活火热的心渐渐冷却,直至腐朽。
一个人,最后活成了一场雨。
或者活成了一个鬼魂,就和他们一样。
高一鹤又迈开了步子,淡淡道:“这么多年来还没长教训吗?”
人总会对于未知感到恐惧,对于一个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怪物,他们的恐惧尤甚。
他见过太多以前把酒言欢,几十年后再见只剩惊惧忌惮的人了。
然后曾经美好的回忆蒙上了一层阴影,成了慢性毒药,只要稍稍回想,那痛感就如丝如缕的缠绕心脏。
不是那么痛彻心扉,不过很难忘却。
不如再不相见,还能给双方剩下一点美好。
厉鬼也知道曾经都发生过什么,沉默不语。
有的时候他可真佩服高一鹤,活这么久还不疯,明明只要自愿放弃生命身死道消就能解脱,偏要哽着一口气的活着。
“你为什么不死?”他这么问,语气里是难得的认真,不是故意的癫狂诅咒和挑衅滋事。
高一鹤也知道这个人不是在杠,也就回答他了:“因为每天有不一样的理由。”
可能是阳光温暖,可能是鸟鸣清脆,也可能是人来人往的笑脸。
他就这么一天天挺着,活了一天又一天。
每天都要找一个不死的理由,每天都希望有谁伸出一只手拉他一把。
可惜,他们的寿命都太短了,轰轰烈烈地闯进来,再由他看着那团代表生命的火焰逐渐熄灭。
直到后来,他就远离那些生命短暂,可人生精彩纷纷的人类。
“他要死了。”高一鹤平静地和众人擦肩而过,“等到他死了,我就被彻底遗忘了。”
被世人遗忘,脱离人间几十年的高一鹤,一直在等着最后一个人的离世。
从此最后一个曾经和他关系密切的人类,也消散在他漫长的岁月之中,成为了回忆里的之一。
厉鬼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去看看?”
“不了。”他还是那个回答。
细雨停歇,就像高一鹤在这个世间的痕迹一样,等到停下,慢慢就会销声匿迹。
厉鬼咂咂嘴,杠了那么长时间,早就嘴贱成习惯,下意识道:“要不你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玩玩儿?这样等到几百年之后,你可以找到后辈,说我是你曾曾曾曾爷爷。”
“闭嘴。”
“真的,要不你试试?我……啊啊啊啊啊!!!高一鹤!!!你这牲口!!你不得好死!!”
高一鹤又默默加大了天雷力度。
锦囊里的小鬼又开始相互拥抱瑟瑟发抖。
…
到了店外,一人一群鬼惊讶地发现自家狗不理的店铺外面居然徘徊着一个少女。
鬼怪忍不住小声交流。
“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