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清淡淡。
秦空偷了大乌的家后,也没有离太远,就在这片广袤无垠的草原歇了下来。
大获全胜,营地里安排了晚上的篝火宴会,所有人随便吃喝。
他安顿好所有事就早早找了个高坡躺了下来,躲了会儿懒。
这片草原上的月不像长安,那么遥远温柔;也不太像大漠,大漠里就算是月也是肃杀的。
草原上的月不半遮半掩,它毫不掩饰自己庞大的身体,近的跟人伸手就可以碰到一样。
秦空喜欢这样的月。
近得可以捞到的月。
身下是草坡上柔软的短草,身上是明亮耀眼的月亮。
他叼着狗尾巴草,双臂交叉枕在身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夜空。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
“秦小将军怎么不去营地里凑热闹?”身后的人笑问。
秦空头也没回。
“太闹了,不去。”
来人失笑,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毕竟秦空一看就是喜欢凑热闹的。
“不喜欢热闹?”他走了过去,也学着秦空的样子躺了下来。
秦空撇了自家副手一眼。
他自己没什么规矩,连带着副手也没规矩,就这么大喇喇在他身边摊着。
“喜欢,怎么不喜欢。”秦空敷衍道。
副手“哼”了一声,示意自己不信。
“小将军,你干嘛要参军?”他问。
好好一个大少爷,一个金尊玉贵的皇亲国戚,偏偏来边关挣命。
是觉得沙漠的风沙好喝还是干巴巴的窝头好吃。
秦空凉凉道:“你好奇很久了吧。”
副手:“当然,咱军里的谁不好奇。”
秦风沉吟不语,良久才缓缓道:“因为喜欢。”
副手挑眉,喜欢打仗?
“不是。”跟知道副手在想什么一样,他平静地说,“是喜欢长安。”
因为喜欢,才不忍心长安百姓脸上出现忧虑,更不希望他们因为生存东奔西走。
他喜欢长安烟火气的大街小巷,每天骑着马闲逛,那些小民小贩都敢对着他调侃,问他什么时候娶媳妇,好好管管不着调的自己。
他也喜欢那些对着他红脸的姑娘,他也不准备娶妻纳妾,可还是认为这些漂亮活泼的姑娘脸上是害羞的红晕,不是苍白憔悴可真好。
每天悠悠闲闲,从清晨到傍晚,从春夏到秋冬,他就这么看着长安,越看越喜欢,喜欢一点一滴漾开,把他漾到了边关。
这边的副手嘴唇开合,似乎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答案。
“那、那你挺……”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秦空笑了:“后来从长安到这儿,发现这里也挺好。”
这里的一切都粗犷,狂风雕出来的石头,肆意摔打的沙砾,又或者远处篝火那里的笑闹,他都喜欢。
秦空没有太大的志向,没有特别悲伤的情绪。
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两人沉默了下来,听着耳边轻轻的风,远处篝火悠悠的歌声。
“啊……郎君啊……”
“莫回头……”
“爷娘在后泪流……”
歌声粗犷沙哑,用着胸腔里的力,混着血和汗,在草原回荡。
秦空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个梦。
梦里很平淡,是大漠炎炎的烈日,是草原洁白无瑕的明月,是江南绵软的米酒,是长安纵马嬉笑的风流。
平淡过后是悲伤。
爷娘流泪送别十六岁的孩儿上战场,他们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懂什么保家卫国,也不知道什么是肝胆忠烈,在看到送来的最后遗物时撕心裂肺。
新妇依栏眺望,把思念和牵挂随着飞鸟送到边关,飞鸟和清风都在说:我想你。
孩子看不到父亲,整日整夜的在草亭里扎风筝,风筝飞了,带走了一个孩子濡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