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转身,侯昭媛体态婉转婷婷,立于我身后,一袭樱草底七彩金线绣缠枝宝瓶纹遍地金单丝罗宫装愈加衬得她烁彩媚妩,华丽瑰姿。
朱襄随侍在侧。
“侯昭媛安好。”我忍怒行礼。
“墨妹妹今日好兴致。”侯昭媛对我视而不见,笑着走来,亲密扶墨丽仪起身,挽了她的手,语气吟吟。
“可惜兴致再好,遇上婉姬亦会烟消云散。”墨丽仪轻蔑乜我一眼。
侯昭媛冷冷瞥了我一眼,道:“谁说不是呢。如此狐媚,说不定哪一日连本宫都得对你行礼。”
侯昭媛固然讥讽,我却不能授人口实,行礼如仪后,嘴角一抹入扣的冷笑,对峙道:“娘娘言重了。若说得蒙圣恩便是狐媚,中宫承隆宠多年,娘娘可是暗指中宫?何况娘娘乃御殿第一宠妃,抑或娘娘此言系暗示自己?入宫多时,娘娘自然明白非礼勿言四字。”
“你——”侯昭媛被我说得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白皙的肌肤之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说不出话来,樱草底绣缠枝宝瓶纹单丝罗宫装上的枝条缠绕出来,半遮住了她绯红的面颊。
墨丽仪见状,乜着我,分外抱不平,“婉姬当真伶牙俐齿。”
“哪里,这还是托了墨丽仪之福。”我微笑道,面容毫无惧色,眼眸含了九天寒冰,与之争锋相对。
闪烁温暖的日色之下,余光中,一人自她们身后走来,我忙福身行礼,“参见殷淑仪。”
墨丽仪一回头,不过行礼如仪而已,不似先头见侯昭媛那般亲热。
“侯昭媛。”殷淑仪温和行平礼,语调温厚柔和,一袭浅碧鲛绡锦缎轻纱宫装,遍体湘绣栀子,清爽宜人中微带丝缕安柔。
“淑仪妹妹来了。”侯昭媛当即收了面色,含笑如初,温和如缕。
“妾妃今日欲往龙池泛舟,不知侯昭媛与二位妹妹怎的在此?”殷淑仪淡笑如怡,与侯昭媛行了平礼。
“不过偶遇罢了。”侯昭媛含笑解释一句,与殷淑仪行了平礼,对身旁内御吩咐道:“绮丽,将中宫赏赐本宫的那条玛瑙项链取来,赠予墨丽仪。只当给妹妹你润色妆奁,有空大可多往云阳宫走动走动。”
观其容貌,绮丽看似有几分伶俐,肤色白皙,眼睛水灵灵,独独腮边有几块微小雀斑。
“谢娘娘赏赐。”墨丽仪喜笑颜开,深深拜倒行礼。得意之下,乜视着我,傲慢嚣张。
“墨妹妹得陛下与姐姐疼惜,真叫人艳羡。”殷淑仪在旁笑眯眯道。
“昭媛娘娘若无吩咐,妾妃先行告退。”冷眼瞧了半日,我不欲久留,径直行礼告退。
“当真恃宠生娇至极,不过被陛下宠幸了一夜便如此傲慢,足可见狐媚之态。”侯昭媛睨我一眼,冷‘哼’一声,尖锐讽刺道。
深吸一口气,心内颇为不耐,我转身直视侯昭媛,冷然道:“娘娘,妾妃适才偶遇墨丽仪,见她明里暗里讽刺妾妃,早已不欲争执。偏这时您又来了,跟着一起——”
尚未言毕,阴霾布上她面容,侯昭媛乌黑着脸,仿佛衣裙上的宝瓶纹团蜿蜒,爬上了她的玉容,“婉姬可是在指责本宫的不是?”
“妾妃自然不敢。然则方才墨丽仪手帕上天问一篇,可是影射陛下会如周幽王一般亡国?”我反问侯昭媛二人,语气咄咄逼人,目色幽沉。
“这——”她们不期我会如此发问,变了脸,在樱草色的单丝罗宫装映衬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愣说不出话来。
见此状,我心底不由得冷冷一笑:她们原不过一介中看不中用的外厉内荏之徒罢了。
“侯姐姐,想必婉妹妹断无此意。”在旁静静瞧了半日,殷淑仪对侯昭媛淡淡一笑,笑容亲和如身上浅碧色的鲛绡,语气柔婉地解围,适时劝道:“眼下秋和景明,不若咱们四人一同泛舟,方不辜负这大好时光。”目光在吾等三人之间徘徊。
殷淑仪面色温淡,笑容清美,叫我如何拒绝得了?
我只得换了笑颜,与墨丽仪一同福身,接受道:“娘娘美意,妾妃怎敢不受。”
侯昭媛此刻也已恢复了原样,乜了我一眼,轻哼一声,转而对殷淑仪和气道:“如此甚好。”言毕,与其一同走在前头。
“淋池位于凤羽池东南,向来是妹妹最爱。今岁暑月,中宫曾邀妹妹一同泛舟。”丰美日光下,殷淑仪且行且言,悠然自得,“此番咱们四人一同嬉戏淋池,想必趣味无穷。”
殷淑仪与侯昭媛同列正三品九嫔之位,地位本不相上下。然则依照如今这架势,显见侯昭媛之恩宠远非殷淑仪相较,故而她分外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