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点了点头,口吻随意:“没有热水。”
公寓内电路故障,现在没有断水已经算是万幸,何况只是用凉水洗澡,没什么大不了的。
燕灼却抿了下唇,“会生病的,下次我烧热水。”
听了他的话,曲砚仰头看他,但并未说什么。
睡裤并不长,他坐在轮椅上时,露出一截小腿,皮肤是苍白的,只是上面多了些杂乱突兀的伤疤。
像是美玉上被蒙了一层灰尘,看得燕灼的心猛然一揪,他下意识地开口:“疼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曲砚内心古井无波,嘴角却翘了翘,“早就好了。”
伤口早已愈合,只不过腿废了而已。
直觉告诉燕灼这件事不会像曲砚的口吻那样平淡,但他知道自己不该接着问下去。
“客房可能会受潮,你拿一条被子上去吧。”头发快干了,曲砚两下把毛巾折好,伸长手臂从床上抽出一条毛巾被,“我盖过的,不要介意。”
脸颊碰到柔软的被子,燕灼声音发闷:“好。”
身后响起脚步声,随后是门打开的声音,曲砚听见燕灼说:“晚安。”
他回头,看见燕灼半张脸藏在黑暗的走廊中,他扬唇,以同样的话语回复:“晚安。”
蜡烛燃到尽头,噗嗤一声熄灭,卧室里瞬间一片漆黑,其余的蜡烛在角落的袋子里,曲砚不想去拿,他打开仅剩一点电量的手机,借着手机无机质的光,能很清晰地看见自己小腿上的伤疤。
裸露出的小腿苍白无力,曾经骇人的伤口愈合,留下的疤痕像是盘踞在他腿上的丑陋肉虫,很容易就能激起旁人的可怜。
身上的睡衣是他从柜子里找出来的,不是他平时穿的那一件,裤子不长不短,却能恰好将伤疤露出来,是他故意让燕灼看见的。
燕灼太单纯,情绪几乎摆在脸上,他还是十年前那个未出校园的少年,而曲砚早就学会了算计人心这项必备技能。
即使在此刻也不例外,燕灼似乎对他抱有一点小心思,曲砚并不反感,并把这当成了可以利用的机会。
算计人心,并不丢脸。
曲砚的心情有些愉悦,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在黑暗中爬上床,他摸了摸自己毫无知觉的小腿,掩去了脸上的所有情绪。
窗帘露出一条缝,曲砚并不喜欢黑暗,所以看着窗外雾蒙蒙的月亮也有些顺眼。
月光顺着窗帘缝隙摸进来,他抬起一只手,睡衣滑落,露在外头的手腕很细,虽清瘦但看起来并不柔弱,手腕在月光下转了转,像是在跳一支蹁跹的舞。
细长的指尖上,慢悠悠地伸出一条翠绿的藤蔓,然后一点点延伸出去,像是初到世间的孩童,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曲砚半边脸颊陷在枕头里,指尖转动,上头的藤蔓也跟着跳跃。
又多了一张底牌呢,寂静中,他轻哼出声,语气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