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乘月带着她到了一间稍微僻静的房子,里面摆放着三张高脚书案与配套的凳子——这是许乘月要求的,低矮的书案坐得人不舒服,长时间下去血液不循环,不生病才怪。
在她的引导下,薛珍瑞坐在那月牙凳上,内心惴惴不安,不知道这架势是要做什么。
片刻后又来了一位郎君,在剩下的一张书案后坐下。
薛珍瑞摸不清两人的身份,看着也不像夫妻——那位小娘子梳着的是未婚发髻。
三人相对着,许乘月先开口。
“小娘子贵姓?”
“儿姓薛,是家中独女。”
许乘月拿笔在纸上记录下来。
接着她又问了一些问题,薛珍瑞一一回答。
听完后她暗自点头,起码这位薛娘子文化水平是过关的,这个时代通用的教学用书她都读过,也了解民生,能言之有物,比先前那几个说话颠三倒四,满口之乎者也,还对她自以为隐蔽地露出不屑眼神的酸儒好多了。
“薛娘子,你平时有注意到街坊邻居之间发生的一些事吗?别误会,我们是在考察你获取信息的能力。”
刚才还在问所学知识,现在却问街坊邻居,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让薛珍瑞措手不及。
不过这正好问到她擅长的点上,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有的,还挺多……”
邻里那点子事说着是小,然而细数起来却也能让人说个大半天。
吕鸿卓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略显拘谨,局促不安的小娘子滔滔不绝,将一些但凡有点孤僻的人都不知道的邻居间摩擦的龃龉抖擞地一干二净。
她越说越来精神,眸光发亮。
听的人也是津津有味,不时啧啧称叹,间或夹杂着捧哏。
“真的吗?”
“哇塞!”
“简直太过分了!”
……
这些简短却表达倾听者浓烈情绪的词语,大大激发了演讲者的激情。
受到鼓励的薛珍瑞,一口气说到最后,“……李二郎的牛车撞了人,怕让他赔钱,不敢声张,偷偷跑了,巡逻的武侯将伤者送到他家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撞得竟是他父亲!”
说完之后还有点意犹未尽,薛珍瑞从脑海中搜刮一通,又找出来几个欲讲,对上许乘月兴致勃勃的目光才猛然发现,对面坐着的不是与她一起说小话的阿娘,于是讪讪住嘴。
怎么回事啊你!薛珍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都不好好珍惜!
薛珍瑞内心哀嚎着。
许乘月却很满意,这搜罗八卦的能力不错呀。
“薛娘子,恭喜你,你被我们书肆聘用了。”
话毕,许乘月看向吕鸿卓,目光询问他有无异议。
吕鸿卓全程旁听,没啥参与感,唯有做个没有感情,只需附和的应声虫。
“没有没有,薛娘子特别合适。恭喜薛娘子。”他忙不迭摇头,拱手祝贺薛珍瑞。
听到两人的贺喜声,薛珍瑞愣愣地,有点茫然。
“我真、真的……”她思绪翻涌,谦称都不讲了,声音断断续续。
两人肯定地点头。
薛珍瑞肖想这一刻已久,她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遍到那时她会是怎样的反应,也许高兴大笑,也许痛哭出声。
但在将愿望实现的此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唯有眼眶微红着,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她起身朝二人,深深往下一拜。
.
修善坊薛家。
“郎君,你说珍娘她能行吗?万一真被她找到活计怎么办?”薛母忧心地说。
“哪个正经的店家招女郎,肯定找不到。就算被她找着了,也干不了几天,她当挣钱跟在家做闺女一样简单呢!”薛父头也不回,磨着手中用来切菜的刀子。
“我就怕万一……”
“阿耶,阿娘,我回来了!”初长成的小娘子的嗓音充满着勃勃生机,薛珍瑞兴冲冲地跑进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