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顾昭的语气还算平静, 但纪苏听出了这句话里暗藏的威胁意味，更不敢松开紧紧夹住的腿了。

“松开。”顾昭再次命令道，“我要检查你的腿。”

纪苏摇头：“不用检查, 真的是我。”

顾昭也不急着抽出自己的手，问道：“你发的那些穿裙子的照片，都是你本人吗？”

纪苏垂着眼睫，小声承认：“是我。”

顾昭进一步逼问道：“你不是男生吗, 为什么喜欢穿裙子？”

“我……”纪苏更觉羞耻, 脸颊也越来越热, “我没有喜欢穿裙子……”

“哦，是吗？”顾昭冷冰冰的嗓音里, 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那你是特意为我穿的裙子？”

“是。”纪苏应声，又觉得不太对，“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昭被夹住的大手动了动：“那你是什么意思？”

纪苏掀开眼睫，语气近乎恳求：“顾昭, 你给我一点时间, 听我解释好吗？”

从顾昭的视角看，他坐在钢琴上, 眼睛又圆又无辜, 眼尾微微泛着红, 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格外惹人怜惜。

顾昭终于大发慈悲, 给了他一个机会：“你说。”

“整件事的起因是有个学姐被网恋渣男骗财骗色, 想让我帮她报仇，顺便追回损失的财产。”纪苏试图用最精简的语言, 说清楚来龙去脉，“但是学姐给我的微信号是错的，我不小心加到了你的号，然后——”

“然后你就装成女生，骗我网恋。”顾昭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接下去，“但前不久，你发现自己骗错了人，所以就拉黑我，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对……不对！”纪苏着急地解释道，“我不是想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是想补偿你的。”

顾昭眉心微动，似乎来了点兴趣：“你想怎么补偿我？”

“我也不知道。”纪苏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但是不管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事，我都会答应的。”

顾昭确认道：“真的吗？”

纪苏理智渐渐回笼，补充道：“除了、除了太过分的事。”

“什么是太过分的事？”顾昭微微眯了眯黑眸，“你帮别人骗我网恋过不过分？”

纪苏辩解道：“那都是因为误会，我本来是要骗那个真正的渣男。”

顾昭冷笑：“我不管这当中有什么误会，骗我发腹肌照的人是不是你？”

纪苏又开始心虚了：“是……”

顾昭：“骗我感情的人是不是你？”

纪苏：“是……”

顾昭笑了一声，那笑声令人透骨冰凉：“很好。”

纪苏咬了咬下唇：“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顾昭眼神往下落在那双纤长笔直的腿上：“先松开腿。”

纪苏瞬间又紧张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顾昭眸色幽暗：“不松开，你打算一直这么夹着我？”

纪苏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松开了并紧的双腿。

一直紧绷的大腿肌肉乍然松懈下来，不由微微打了个颤儿。

这一下极快极细微，但还是被顾昭的眼睛捕捉到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得了活动空间，顾昭收回手，离开时拇指似有若无地蹭了一下。

“我可以从钢琴上下来了吗？”纪苏跟他商量道，“我怕钢琴被我坐坏了。”

“坏了再买一架新的。”顾昭面无表情道，“你拉黑我之前，不是给我转了一万块钱吗？”

纪苏想了一下：“我记得微信拉黑后，也是可以收转账的。”

顾昭冷冷道：“你觉得我是因为没收到钱生气？”

“当然不是。”纪苏立即否认，并深刻反思自己，“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阴影，我真的很抱歉。”

顾昭：“阴影？”

“我知道你是直男，还有点恐同……”纪苏悄悄将屁股从钢琴上挪下去，“不是为我自己狡辩，我也是怕给你造成不好的心理阴影，才不敢承认自己是萌萌的事。”

试想哪个恐同直男能接受自己的网恋对象是一个男生呢？现在顾昭一想到自己看过的照片都是他的腿，估计都会觉得恶心吧。

顾昭反问道：“谁告诉你我是恐同直男？”

纪苏没多想：“周阳说的。”

顾昭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话题又转了回去：“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纪苏微微一怔：“哪一句？”

顾昭抬起抬手撑在钢琴上，微微俯身过去，用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人围困在自己怀里和钢琴之间。

纪苏进退两难，只能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那个，我刚才好像说了很多话……”

“补偿我。”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上方不紧不慢地响起，“不管我要你做什么事，你都会答应。”

纪苏：“哦……”

顾昭收回手，直起腰身：“你记住就好。”

纪苏暗自松了一口气，抬起眼眸：“那……你不打我了吗？”

顾昭嗤笑一声：“你能挨几下？”

纪苏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大手，诚实地回道：“两三下还是可以的。”

顾昭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回去吧。”

*

直到回宿舍时，纪苏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顾昭竟然这么让他回来了。

“纪苏！”见他进门，乔锦急忙放下手机起身迎上去，“怎么样，你没事吧？”

正在看书的李由也关心道：“怎么了？纪苏你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纪苏微微一笑，示意乔锦跟他去阳台上说。

两人来到阳台上，乔锦反手关紧阳台门，语速飞快地问道：“苏苏，顾昭是不是怀疑你了？”

“不是怀疑。”纪苏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已经认出我就是萌萌，所以我跟他坦白了所有事情的经过。”

“卧槽！”乔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这……”

他突然上手扒拉起纪苏，转着圈来回仔细观察：“他打你哪儿了？你是不是受内伤了？”

纪苏差点被逗笑了，回道：“没，他没跟我动手。”

乔锦面色惊疑不定：“他真没打你？他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了？”

“我也觉得很不真实。”纪苏眉心微蹙，“不过他有说让我补偿他。”

乔锦：“怎么补偿？”

纪苏总结了一下：“他让我答应他，做他要我做的事。”

“这你都能答应？”乔锦顿时提高了音量，“万一他要你杀人放火，违法乱纪呢？”

纪苏觉得他想多了：“顾昭自己就是法学生，怎么可能会要求我做那些事呢？”

“那可不一定！”乔锦一脸忧心忡忡，“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顾昭私底下是个变态呢？”

“你放心，如果他真要我做违法乱纪的事，我会拒绝的。”纪苏语气认真道，“虽然这是我欠他的，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乔锦更担心了：“你的底线是利他，而不是利己。”

纪苏一时没听懂：“啊？”

“算了算了，现在这样也好，至少你不用天天背负着愧疚，人也轻松多了。”乔锦顿了顿，又叮嘱道，“不过假如顾昭给你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们一起商量对策，知道吗？”

“好。”纪苏应声，有些感动地看着他，“小乔，你对我真好。”

乔锦难得正经起来：“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先对我好。”

几年前，他奶奶病重躺在医院里，缺一大笔手术费，亲朋邻居纷纷避之不及，只有纪苏毫不犹豫地拿出所有钱借给他，甚至不惜卖了妈妈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陪着他吃了一个月的泡面和馒头。

虽然奶奶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但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在心里。

纪苏知道他是想起了那件往事，正想安慰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顾昭：［到宿舍了吗？］

“是顾昭。”纪苏边打字边说道，“他问我到宿舍没。”

乔锦乐了一下：“呦，顾大校草竟然也会关心人？”

纪苏打字的手指微一停顿，心头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

这算什么关心，顾昭对萌萌那才是真正的暖男，平日里嘘寒问暖，转账毫不手软，至少绝对不会强行掰开萌萌的腿检查……

纪苏晃了晃脑袋，将音乐教室里的画面甩出去。

纪苏：［到宿舍了，你呢？］

顾昭：［到了。］

顾昭：［明天晚上来我们宿舍找我。］

乔锦凑过去：“他说什么了？”

纪苏看着手机屏幕：“他让我明天去他们宿舍找他。”

乔锦立即说：“那我陪你去一起呗！”

下一秒，微信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顾昭：［你一个人来。］

“卧槽！”乔锦不可思议道，“顾大校草这么神吗？竟然能预判我的行动！”

纪苏：“……”

乔锦摸了摸下巴：“不过他们宿舍里还有周阳跟王明哲在，他应该不至于当着室友的面对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