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把陈厂长的思路拉到以她为准,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陈厂长其实对怎么搞三产两眼一摸黑,脸上还要摆出长者的宽容与大度:“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说说看?”
安夏一听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想法,便把自己所知道的整套操作方式说给陈厂长听。
然后……把需要跟总厂分赃的部分完全删除。
一长串有条理有逻辑的话说完,陈厂长挺满意。
他现在的思路是:只求不出钱。
他的儿子和龚书记的儿子是铁板钉钉要进新厂,那又何必从自己儿子手里分钱呢?
就连削减工资和福利都是他们迫不得已的行为,他们已经打算好了,把总厂的客户转一部分给新厂,算是给儿子补贴。
在陈、龚两位的一力促成之下,新厂「牡丹纺织厂」开业了。
厂房是现成的,各种设备很快就到位。
现在缺的就是人。
无论厂长书记怎么动员,怎么画饼,就是没人报名。
收入福利双减,傻子才来。
到最后只好变成强制。
由各车间出人。
其中也诞生了不少一些故事,比如有一个车间开会选人去新厂,谁都不愿意去,谁也不好意思当面提议让某某去。
但是车间主任说选不出来就不散会,最后大家一起沉默地坐在那里。终于有个人尿急,出去上厕所,回来之后,他……光荣被一致推举调岗到新厂。
还有一些跟车间主任关系不好的刺儿头,他们得罪车间主任的时候只想着九厂不可能开除人,就是没想到还有强制调岗这种事。
现在这些人都一脸晦气地坐在小礼堂里,参加新厂的成立仪式。
陈勇再怎么舌灿莲花,龚伟再怎么煽动情绪,都无法让台下这些人提起兴趣,小陈厂长和小龚副厂长讲完话,连鼓掌的声音都稀稀拉拉,跟他们父亲在大礼堂讲话时那掌声雷动的场面可差太多了。
安夏的职位是办公室主任,本来没有安排她讲话的环节。
见台下如此垂头丧气,她示意自己有几句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坐过出租车?”安夏问道。
台下有人应了声:“有。”
“你们知道出租车司机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吗?”
“不知道。”
安夏比了个「三」的手势。
台下有人猜:“三百?”
已经将近九厂老员工工资的三倍了。
安夏笑着摇摇头:“三千。”
刚才还一潭死水的台下瞬间像洒了一把盐的油锅,沸腾起来。
“真的假的?三千块?”
“他们怎么这么有钱?”
“不可能吧,我舅跑长途开大客都没这么多。”
安夏等声音渐小,做了一个双手往下压的手势。
“你们知道,我们市黑龙湖公园门口卖茶叶蛋的老太太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黑龙湖公园是全国著名景点,平时人来人往,就算是工作日,也有许多外地游客。
“这个我知道,她还卖汽水,还有小面包,卖出去多少钱,都是自个儿揣着,一个月能挣五千!!”
台下的议论声瞬间又大了起来,声浪几乎像要掀翻屋顶。
等声音小了之后,安夏又示意大家安静:“大家都听说过,国营不如集体,集体不如个体!为什么!”
“管得多呗,干多干少一个样,谁还想干活。”
“就是啊,要是给我一个机会,我也想赚五千块的工资。”
“嗐,你小子心也太大了,什么五千,五百我就心满意足啦,我爸都快退休了,才拿一百二!”
趁着台下的人一扫颓废之意,安夏又大声告诉大家:“我们卖的是什么东西?!是文明社会的人类都需要的东西!谁不要穿衣服!谁睡觉不铺床单套被罩?!”
听起来好有道理,台下的人双眼放光,与之前陈勇和龚伟画大饼的时候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判若两人。
安夏继续说:“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只要是人,就是我们的客户!”
“有客户,就有钱!你们现在出去看看,一件好看的风衣都要卖七十块钱一件啦!七十啊,同志们,九厂给我的一个月工资都没七十!”
“姑娘爱漂亮!小伙爱潇洒!谁不喜欢漂亮衣服!难道跟对象谈恋爱还穿工服啊!”
“总厂已经答应,技术随便我们用!客户随便我们挑!我们有最好的技术,最好的客户!卖出来的利润还都归我们!”
“同志们!发家致富的机会来啦!什么三千块五千块!咱们马上就能超越!先定一个小目标!年终大家每人发一万块年终奖!”
安夏一通惊天动地大忽悠,把台下那些被迫到新厂报道的人煽动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能马上行动,干一番大事业。
牡丹纺织厂成立暨动员会议结束后,陈勇和龚伟与安夏一起去接收送过来的三台计算机。
陈勇对安夏刚才的表现叹为观止:“太厉害了,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会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哎,没什么,谁不喜欢钱呢。投人所好罢了。”
安夏一边给电脑插线,一边想:传//销话术真的好用,难怪那么多人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