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家同款的那种土陶盆,杂货铺里三十六文一个,桑萝软磨硬泡,也只让掌柜松口便宜了她两文钱。
桑萝要了一个陶盆,又要了两升半的谷子,刚才还嫌重的五十二枚铜板,在袖袋里还没捂热呢,转眼就花得一个子儿不剩了。
不过等她抱着新买的陶盆和陶盆里的谷子,这种心疼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
终于有粮有家当了啊。
沈安和沈宁也都凑了过去,摸着那陶盆,又摸摸那谷子,满足得不得了。
“大嫂,我来抱着。”
“我抱,我抱。”
兄妹俩个抢着要抱那个陶盆。
陈有田见此,沉重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这一路抱着多沉手?放到桶里来吧,挑着不费劲。”
沈安却是连连摇头,呵呵傻乐:“有田叔,不重,等我抱不动了您再帮我挑一下呀。”
沈宁忙道:“还有我,还有我,二哥抱不动了有我,二哥,我们轮着抱。”
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把谁先抱前一段,谁抱后一段定下了。
桑萝看得好笑,也由得他们,把陶盆给沈安,她的目光落在杂货铺对面的猪肉铺子上。
原身这身体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沾到过油水了,只是看到猪肉铺,一种极度渴望的饥饿感就汹涌袭来。
桑萝想起草房里那仅有一罐底盐的调味品,看着那猪肉就控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原身似乎从逃荒后就没尝过肉味了,光是想到这个,胃里就地覆天翻的难受起来。
明天,明天她一定想办法再弄出点钱来。
想到这里,桑萝问陈有田:“有田叔,这猪肉铺不是集日的时候有肉卖吗?”
陈有田听她这一问,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桑萝盯着那猪肉铺子,眼睛都要发绿了。
他愣了愣,而后点头:“有的,周边几十个村呢,就这一家猪肉铺,每天都有肉卖的。”
抱着个装着稻谷的土陶盆跟抱着金元宝似的小兄妹俩听到自家大嫂问肉铺的事,注意力终于从家里新添的家当和粮食中拔了出来,转头看向桑萝,又顺着看到对面的猪肉铺。
咕嘟一声,很明显的咽了咽口水。
“大嫂,咱还有钱吗?”小兄妹俩还不识数,但也知道手里抱着的陶盆和谷子很贵的。
桑萝很干脆地摇头:“没了,不过还能挣。”
沈安有些呆滞,看看肉铺,又低头看看自己抱在怀里的粮食,连咽了两回口水才道:“大嫂,肉贵,再有钱了还是买粮吧。”
真饿怕了。
吃糠和糠都没得吃的日子,过怕了,唯有粮食才最能给他安全感。
可肉啊,光想到吃肉两个字,口水就哗哗直流,咽都咽不及,连带的肚里翻搅着让他发慌又抓心挠肝的感觉馋与饿。
沈安狼狈移开眼,把视线定在陶盆里的谷子上,心里一个劲儿给自己念叨:粮好,粮食最好,没有比粮食更好的东西了!
沈宁比他二哥更甚,视线粘在对面肉案上挪都挪不动,咕嘟咕嘟咽了好几口口水。
桑萝拍拍两小只:“粮也买,肉也吃,慢慢来,大口吃肉不行,买点肥肉熬油是要的。”
常年累月只吃野菜,沾不到油水,身体就该垮了。
看两小只那枯黄毛糙的头发就知道。
“走吧,下回大嫂挣着钱了就买,到时候给你们炼油渣吃。”
才听着桑萝说买肉觉得这桑氏有点太大手大脚的陈有田,看到三个人瘦得脱了相难民似的样儿,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
是了,沈烈去服兵役后,这两孩子的日子显见的就比从前差一大截,今年说是沈烈没了,两孩子跟着桑氏被分出去后恐怕更是连油花都沾不着。
看着两个孩子走在桑萝左右,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满脸欢喜跟他们大嫂说话,又转头招呼他,陈有田应了一声,挑起担默默跟在后头。
走着走着,就想起自己那个和沈烈一样被征去前线、和沈烈一样再没能回来的长子,以为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不敢去想的事,却在这一瞬间,那种从前围着、堵着、藏着的难过就像是突然决了堤,铺天盖地拍向了他。
挑着担走几步,原本搭在扁担上的手快速抬起,掌根按住眼眶,好一会儿才按住那一阵酸痛,眼前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这才继续向前。
……
快到十里村的时候,已经是半上午,离村口还有一段,桑萝却先停住了脚步。
她指了指旁边一条进山的小道:“有田叔,我走这边回去,咱们就在这别过,今天谢谢您了,那桶就麻烦您自己挑回去,另一个陶盆我晚点给送家去。”
陈有田愣了愣,想说山路绕得更远,很快意识到什么,点了点头:“行。”
放下自己挑着的桶,把里边桑萝她们自己带的大木勺和几个竹筒拿出来递给了她,这才别过,分头走了。
沈宁有些疑惑,等陈有田走得稍远了,才仰头小声问:“大嫂,咱们为什么要走山道呀?”
桑萝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反问沈安:“小安觉得呢?”
沈宁就转头去瞧自家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