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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可心间强烈波动?的情感,叫她无暇去?探究缘故,只是?因着这时间的凝滞,她终于有?时间去?发现喜悦之?外?的一切。

她看到魏怀章凝望她时的目光,温柔且又深邃,其间蕴藏的无限情意?,叫她心间某处空缺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喜欢他这样凝望自己的目光。

还有?……傅缘悲轻轻转头,正见他也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手上清晰传来?他掌心的温度,以及他反握的力度,象征着她心间一切的悸动?,得到了?最强而有?力的回应。

这一刻,她心间愈发满足,逸散着难以言喻的幸福。

傅缘悲再次看向他的面庞,眼底忽地出现一丝困惑,她为何这般喜欢此刻他所表现出的一切?

为何呢?

就在她不解之?际,周遭的一切忽地恢复如常,傅缘悲恍然见到他眼睛眨动?,一下收回自己的目光,忙慌慌张张地找补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话的同时,傅缘悲的脸,不受控制地烧红起来?,好似树上熟透的柿子。

她这模样,自是?落进了?魏怀章眼中。

他不由失笑,但心下却是?开心,行,她同样心思就好。

魏怀章耳尖泛起异样的红,他强自平复着紊乱的气息,满心里琢磨着求娶的话该如何说,该如何捅破这层关?系。

可就在此时,门忽地被推开,拓跋宏誉不请自来?,师徒二?人之?间此刻涌动?的一切皆被打断。

二?人同时看向门口处,几乎是?同时冷下脸来?。

傅缘悲扶着魏怀章坐起身,待他盘腿坐好,傅缘悲给他肩上披上大氅,二?人这才再次看向拓跋宏誉。

拓跋宏誉目光落在魏怀章面上,方才听到屋里有?说话声,便想是?他醒了?。

拓跋宏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扶膝,面上看不出神色,对魏怀章道:“魏大人,你当真,是?个很有?能耐的人。”

这八年来?,即便身陷囹圄,他依旧能成为齐汉两边百姓都敬服称赞之?人,依旧能在前线玩那么多障眼的把戏,让丰州五千多汉人逃回南边。

他敬佩魏怀章,他有?一条打不断的脊梁,有?一身剐不去?的气节。可这个人,却不能为他们所用,还处处跟他们作对。

魏怀章和傅缘悲都没有?说话,拓跋宏誉接着道:“陛下有?令,自今日起,魏大人迁至城外?,不得再离开住宅半步,而你……”

拓跋宏誉看向傅缘悲,道:“他处囚禁。”

师徒二?人皆是?心下一沉,握紧了?彼此相扣的手。

念及齐兵对待汉人女子的那些非人行径,魏怀章面上怒意?尽显,他沉声道:“阿瑾若有?丝毫损伤,大魏使臣必会埋骨北境。”

齐人野心昭昭,迟早会向南边出兵,但现在北境一团乱,他们还不敢,自是?也不敢叫他死?。

拓跋宏誉望着魏怀章片刻,神色终是?有?了?些许松动?,轻叹一声,对他道:“我?负责看守二?位,放心,会礼遇。”

这些年关?注着魏怀章,傅缘悲的事迹他自是?也有?耳闻,她在齐人百姓中颇有?名望,是?位同样值得敬佩的女子。若她有?损伤,别说魏怀章,被她救助过?的齐人百姓也会不答应。

师徒二?人这才看向彼此,傅缘悲冲他笑笑,眼眶已?是?不自觉地泛红,对他道:“师父你说的,只要有?人坚持,终会看到希望。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一向安慰的话都是?他说,但此刻,魏怀章望着她的眼睛,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叮嘱她万事小心。

傅缘悲看向拓跋宏誉,对他道:“师父重病未愈,容我?写个方子。”

拓跋宏誉点头,傅缘悲看向魏怀章,冲他一点头,这才松开他的手,去?一旁桌上写方子。

待方子写好,傅缘悲搁下笔,再次看向魏怀章,眼中满是?不舍。一旁的拓跋宏誉朝门外?摊手做请,对傅缘悲道:“傅姑娘,请。”

傅缘悲望着魏怀章咬唇,眸中神色愈发担忧不舍。魏怀章冲她点了?下,示意?她安心,傅缘悲这才狠下心,转身出门。

拓跋宏誉已?在门外?备好马车,傅缘悲一出去?,便被请上了?马车。

她一路被带出丰州城外?,被安置在一个庄子边缘处的一处小院中,送她抵达小院的齐兵,待她进去?后,就从外?头锁上了?门,在门外?对她道:

“都尉吩咐礼遇姑娘。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换季的衣服也会有?人送,如有?其他所需,喊人便是?。我?等不会亏待姑娘,但姑娘不可离开此院半步,若离开,我?等便只能按规矩行事。”

傅缘悲轻叹,自进了?屋。

这一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父。师父身体状况很差,若她摸得脉息没错,恐怕也就几年时间。

念及此,傅缘悲坐在椅子上,再次红了?眼眶,如今她不能在他身边亲自照顾,齐人不敢叫他出事,想来?会用心为他寻医问药,囚禁期间他也不能外?出,不会劳累,他一定能将身体养好。

拓跋宏誉送傅缘悲离开后,便又进了?魏怀章的房间,取了?傅缘悲留下的药方递给底下的人,叫他们去?抓药,自己则坐在了?房中的椅子上。

魏怀章没有?再躺下,盘腿坐在榻上,肩上披着当年那件从临安穿来?,如今毛色光泽已?暗的氅衣,他伸手在塌边的炭盆上烤着火,时不时便会咳嗽。

拓跋宏誉对他道:“魏大人,这么些年了?,陛下惜才之?心想来?您心里明?白,这次你们二?人犯下这等大罪,陛下也只是?将你们禁足,这份心意?,你何不珍惜?”

魏怀章只道:“是?你们私扣使臣在先。”

先有?私扣使臣,才有?今日之?祸,难不成他还要感谢齐国?皇帝的恩德不成?

拓跋宏誉轻叹一声,对他道:“待魏大人身体好些,便迁去?城外?吧。”

说着,拓跋宏誉起身,转头看向榻上的魏怀章,眉眼微垂,语气不再那么公事公办,对魏怀章道:“魏大人,当年的鹿头庄,有?我?亲族。”

拓跋宏誉忽然这么一句,魏怀章有?些不解,抬头看他。

拓跋宏誉接着道:“囚禁期间,若有?任何所需,找我?便是?,我?定竭尽全力满足。”

说罢,拓跋宏誉转身离去?。

魏怀章复又一阵急咳。

待咳嗽好些,他这才轻吁一气,继续伸手烤火,神色间若有?所思。

同阿瑾这一分别,再见不知何期。

待再见之?日,他必先求娶。她为自己做到了?那种程度,即便身在北境,这个承诺也拖不得。

只是?这些年,阿瑾在他身边,没过?过?一天像样的日子。她如今已?有?十八岁,但长久以来?,甚至不曾穿过?临安那些姑娘们那样好看的衣裙,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

到底是?他亏欠她。

所以求娶之?时,礼可以简,但绝不能薄。

魏怀章垂眸,仔细思量该以何礼求娶。

囚禁的日子并?不好过?,傅缘悲每日闷在院中,手边只有?几本书看,她也只能靠那几本书排遣寂寞。

约莫五六日后,来?给她送饭齐兵,状似无意?地对她道:“魏大人已?能起身,今日被迁出城外?。”

说着,那齐兵看了?看不远处,还看了?好几眼。傅缘悲本是?没反应过?来?,可当她发觉那齐兵频繁往院外?看时,她似是?意?识到什么,忙转头看去?。

顺着那齐兵的视线,傅缘悲的目光落定在连山缓坡处的一座小院上,旁边似是?还连着一座茅草小亭,可惜也只能看见亭顶,亭边隐可见雪中红梅点点。

傅缘悲的心一下收紧,一时竟红了?眼眶,原来?师父被囚之?处离她不远!

只是?前头还有?房子挡着,她只能看见那小院的屋顶,并?不能看见他。但这样也好,也好!至少知道他在哪里。

傅缘悲喜极,她在院中踟躇片刻,转身便回房取出了?琴箫。回到院中,她平复心绪,待气息稳后,便持箫而奏,一曲《惜安令,霎时悠扬于天际。

纵然看不见他,但她知道,这个距离,他一定听得见。

自此之?后,她每日都会出来?院中奏箫。五日之?后,就在她再次吹响琴箫之?时,忽见一只没有?任何色彩的纸鸢,自师父所在的那处小院中飞起,纸鸢上隐可见一个字,安。

傅缘悲奏箫未停,可依旧红了?眼眶。

自那只纸鸢做好后,只要有?风,他便会出来?将其放飞。

但如今天气还没暖,傅缘悲极是?担心他的身子,怕他冻着,每日只敢在下午日头最大的时候吹一会儿,若遇天气不好,她便不出门。久而久之?,倒也形成了?默契。

冬去?春来?,她一直记挂着师父的身体情况,有?机会便会问问前来?送饭的齐兵。

那齐兵说,拓跋都尉一直有?好生照料魏大人的身体,只是?魏大人的咳疾总不见好,如今已?入春,但他还穿着冬日里的衣裳,还咳过?一回血,拓跋都尉也请了?医师前来?诊脉。

听着这些话,傅缘悲心间的重石越压越沉,便求着那齐兵,叫他帮自己找来?许多的医书。

余下的日子,她除了?每日下午去?院中奏箫,剩下的时候,她便在屋里研读那些医书,她便是?读遍天下医书,也要找出救治师父的法子来?。

许是?拓跋宏誉也想医好师父,并?未阻拦她索要医书,甚至还会叫人主动?送来?各类医书,以及一些大夫诊脉的脉案供她参考,这其中,甚至还有?师父的脉案。

看着魏怀章的脉案,傅缘悲的心愈沉,如一座巨山压在心上。

青山绿了?又黄,秋尽冬又来?,一年的时间眨眼而过?,傅缘悲房中看过?的医书和脉案,几乎占满她屋里那张本就不大的桌子。

可她依旧没有?找出能弥补师父身体亏损的法子。

又是?半年的时间过?去?,傅缘悲已?满二?十,而她与师父,已?有?一年半未曾相见。

虽然她没有?亲自给师父诊脉,但是?拓跋宏誉每隔一月,便会将师父的脉案送来?。

只从脉案上来?看,他的身体,根本没有?见好,反而寒症愈发厉害。

如今盛夏的天气,他都见不得风,见风必会重咳。

她真的很怕,很怕哪一日拓跋宏誉送来?的不是?脉案,而是?另一个可怕的消息……

这日清晨,院外?再次传来?开锁的声音。

傅缘悲以为是?齐兵送饭,便没有?过?多在意?,怎知待门打开,来?的却是?拓跋宏誉。

他很少亲自来?,多数时候,都是?遣人来?送东西,今日为何这么早就亲自过?来??

傅缘悲心兀自一沉,唇色都有?些泛白,手心里捏着汗,走出屋去?。

拓跋宏誉对她道:“姑娘去?收拾东西吧,陛下已?恩准,放你们回朝。”

傅缘悲闻言愣住,好半晌,她方才反应过?来?,随即喜极而泣。

傅缘悲转身回去?,拿起桌上的琴箫,别的东西毫不留恋,一刻不停地便朝门外?跑去?,出门后,她即刻便朝那处她望了?整整一年半的山坡处跑去?。

拓跋宏誉站在院门口,目送她远去?,到底是?轻叹一声。

魏怀章的身体自丰州那夜之?后,便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年多,为了?救治他着实费了?不少心力,但……终归是?药石难医。

按大夫的说法,最多一两年的功夫。他是?大梁使臣,不能病死?在大齐的国?土上,陛下纵然惜才,如今也只能放他回朝。

傅缘悲从没觉得日日望着的地方会这么远,她像是?跑不到一般,恨不能一步就到他的身边。

她终于跑上了?山坡,终于看见了?那座小院的门,傅缘悲的泪水决堤而下,迫不及待地朗声喊道:“师父!”

这一声,声嘶力竭。

门应声而开,那抹朝思夜想的熟悉身影,终于出现在傅缘悲眼前。

他已?是?形销骨立,如今盛夏,他却还披着一件青布斗篷。他手扶着门框,凝眸在她面上,眼眶亦是?泛红。

魏怀章冲她展颜一笑,跟着朝她抬臂。

傅缘悲面上亦露出喜色,再次朝他跑去?,跑至近前,亦如丰州那夜分别前,紧紧抱住了?他。

许是?知晓他的身体状况,这一次,她没有?撞进他的怀里,而是?垫脚抬手,直接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抱中。

魏怀章下意?识便想去?紧抱她,可手臂刚抬,他似是?想起什么,双臂微微凝滞,只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傅缘悲在他耳畔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魏怀章点头:“对,我?们可以回去?了?。”

话音刚落,魏怀章复又忍不住咳嗽,他忙松开傅缘悲,侧身,抬臂避开。傅缘悲面色一慌,一把拉起他的手,上手搭脉。

脉象结果清晰,傅缘悲几乎听不见自己心跳。魏怀章咳嗽已?停,但气息尚且不稳,他转头看向傅缘悲,问道:“怎样?”

傅缘悲回过?神来?,冲他一笑,对他道:“无碍,当初冻那一夜的后遗症罢了?。我?这一年半,看了?好多医书,等我?们回到临安后,我?再去?找更?多医书,到时候还有?思鹊哥一起,我?和他两个人,一定能叫你好起来?。”

魏怀章冲她一笑,便是?连眼底都是?暖意?,只道:“好。”

傅缘悲没有?松开他的手腕,对他道:“师父,我?们何时启程?”

魏怀章道:“今日便走。”

傅缘悲点头:“好。”

两个人只带了?几样紧要的东西,对其余物品,毫无半分留恋,便上了?拓跋宏誉送来?的马车,一路往南而去?。

丰州离边境不远,若是?马车够快,傍晚时分,他们便能进入大梁的边境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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