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决定先认错:
“对不起,绿盏,我没有故意瞒着你,但也确实没有坦白。
一开始你失忆、我重伤,每天想的都是明天去哪里寻吃的、怎么活下去。后来……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实际上我早有猜测,只不过是现在确定了而已。”绿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并不怪你。”
“你不怪我?”
在李莲花的预计中,不被照着脸打,已经是相当优待的结局了。
绿盏鼓着脸颊点头:
“我是认可你这个人,和你名字有什么关系?正所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叫李相夷也不能改变你做饭一般、不会种地、雕工也不佳的事实。”
这段话槽点太多,害得李莲花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先反驳哪一条。
“我觉得还可以呀……”
李莲花挠挠脸颊,有些气弱地反驳。
十年前,他在东海边救回了绿盏。
他重伤未愈,需要药材,绿盏毫无记忆,再加上都不会烧菜,连吃饭都成问题。
两人实在囊中羞涩,吃了几天野菜后就由绿盏拍板,把金银铃铛当了,换了二百两银子,两人才不至于饿得头昏眼花。
后来,李莲花给绿盏买了一对最普通的银铃铛,说是等存到钱,就去把她的金银铃铛赎回来。
“我记得你去小镇上,找农家汉学会了种萝卜。种萝卜、卖萝卜,再种萝卜、再卖萝卜……
每天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不知道今天我的萝卜长高了没?”
绿盏哈哈大笑起来。
李莲花也不示弱:
“我也记得你,去寻渔村里的大娘学会补衣、绣花。
一开始,你的食指和中指都被扎肿了,绣出来的东西,连送人都够呛。可是渐渐的,你就绣得有模有样了起来。”
说着说着,绿盏的谈兴起来了:
“我们花了多长时间,才凑到两百两?”
“唔,”李莲花眯起眼回忆着,“五年还是六年吧。”
“竟然用了这么长时间……”绿盏自嘲一笑:“那真是一段艰苦的时光。”
“但也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李莲花笑眯眯地补充。
绿盏一愣,旋即笑开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终身难忘。”
她并非要否定李相夷的存在。即便十年不曾出现,他依旧活在江湖人的记忆中,活在说书客的故事中。
她也得以借此,窥得他过往人生中的跌宕与波折。
但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人活着,总不能一直为过往所累。
“不论怎么样,”绿盏委婉地结束了这个并不平静的夜晚,“你知道我都会支持你的吧?”
李莲花觉得心中有某种东西被触动了,但他却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他也不想用具体的形容词去定义它。
它应该被好好地收藏起来。
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心窝上,从这里长出了一点微光,一点一滴地渗进身体,直到到达四肢百骸中。
“绿盏,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很感谢你?”
“没说过,”绿盏故意夸张地眨眨眼,“不过,现在我知道啦。对了,这小子……”
李莲花望着呼呼大睡的方多病,摇了摇头:
“他是师兄唯一的血脉,我不想把他卷进来。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绿盏没有反对,只是耸了耸肩膀:
“这小子醒来,一定很想把你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