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说坐一起吃,你就坐一起吃呗,又没外人。”父亲的话就是圣旨,母亲踱过来坐下了。母亲竟然是拘谨的,虽拿着筷子,可只是拨拉着饭碗,并没去菜盆子里夹菜,我明白,母亲都是在等大家都吃饱喝足,离桌而去时,她才收拾好桌子锅上,收拾好残羹剩饭,而后坐下吃饭——菜剩多的尽量吃完,剩少的也吃完,如果没剩的,那就……更好,省收拾了,反正饭都有,有饭就行。
二凤一想到这,泪似如泉涌,心却又似堵塞不通。
赶紧打住,不想了,等下还要与父亲说说话呢,这样说不了啦。
时二凤夹两块菜放进母亲碗里,不去看大家的反应,自己也夹了菜,强行压下心头的杂绪,尽快平复好自己,慢慢吃起饭来。等到情绪稳定下来,便开始寻机说话了:
“爸,听妈说刚刚他们是来给我提亲的,我想跟爸妈说一声,我不要说亲,也不要嫁人,就服侍你们二老一辈子。”时二凤怕话头被爸妈打断,赶快把话说出来。
“这什么话!”
“二丫头你说什么呢。”
爸妈同时发声。
“二丫啊,我们怎么能不说婆家、不出门呢,待娘家一辈子吗?那怎么可能?”。母亲不可思议地继续说道。
“我们有耀宗你弟呢,不要你侍候。这门亲事可不容易找,我看看能不能尽早定下来,我还怕夜长梦多呢。”父亲要一锤定音啊,时二凤心里哀嚎,强作镇定。
“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嫁给那个贾施仁的,死也不会。”时二凤一急,话已冲口而出。
场面一下安静,落针可闻,还定会非常刺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父亲忘了抬在半空的手,和手里捏着的那半杯酒,只是怔怔地看着二凤,像醒了,又像是醉了。
“再说多少遍也是,我不嫁人。绝对不嫁!”时二凤,迎着父亲威慑的目光,坚定,果绝,让父亲恍惚: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神,是自己那个乖巧懂事、逆来顺受,从不忤逆的二闺女?怎么这么陌生,这么锐利?迎着这样的眼神,令这个父亲有些不安。转而,时二凤见父亲收回目光,也缓缓放下手臂和酒杯,夹了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慢慢咀嚼,这比刚刚的剑拔弩张,更让时二凤心头发毛,心虚空着,直打鼓,可鼓里好像没气撑着,要瘪了,可自己得撑着,不能瘪掉。
此刻的三凤和母亲也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都目瞪口呆,无所适从,说哪头也说不上。
时二凤的父亲吃着吃着,慢慢回过味来:自己刚刚被自家的丫头唬住了,竟有一种输了阵地的感觉,并且没动雷霆之怒——难道不该给这不孝女儿一个大嘴巴子?这太失面子,可瞄了一眼二女儿那柔嫩鲜活的脸面,还是不打吧,打坏了脸,那贾施仁生气,看不上自家闺女怎么办啊?唉,从没有过的憋屈,突然的,酒不香了,菜也难吃,在家喝酒,真他妈的索然无味,早知道不在家吃这牢什子饭,自己走哪吃哪,这不今儿高兴嘛——高兴?高兴个屁。酒兴都搅没了。时父此刻感觉一滴酒都不想滴。随着心里活动散乱开来,父亲愈发恼怒,突的一下,酒杯被重重顿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娘三个都被吓一跳。
“吃,就会吃……”随着父亲的呵斥,一道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
谁也没想到,父亲甩了母亲一耳光,三凤吓傻了,象个受刺激的孩子;二凤几乎晕过去,她痛苦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纠扯在一起,抽疼,疼到痉挛……
“你又打人……”母亲艰难地抽泣。
“打你个没用的东西,教的什么闺女?忤逆不孝。”父亲前面对着母亲,最后这句,直接对着二凤就来了,二凤虽痛苦地在缓解疼痛,但,还是以坚韧而平静的目光迎向父亲那责怪的眼神,父亲在一刹的触碰过后,旋即转离目光,有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狼狈感,随后,讪讪离去,去了自己睡觉的那个正房的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