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完端木浅之后,接下来是审水部郎中张勉。
张勉是端木竞来审,姬星曳留在暗室观察。
这是张勉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齐王,不免一怔。
端木竞神色淡淡的,很难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什么情绪,人也冷冷清清的,看起来很难接近,既有莫测高深的意味,又有不怒而威的气度。
端木竞一点废话也没有,拿出一叠船的图纸,让张勉确认。
张勉仔细看过,“这是最新的一批船,里面就包括了韩王用的两条船。”
端木竞问:“问题出在图纸,还是出在后面船的打造上?”
下狱之后,张勉也在想,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图纸没有问题;韩王用的船是在这批里面随机挑的。这些船全部下水验过,没有问题。所以下官认为,也不是建造上的疏漏。”
端木竞说:“我看过那两条沉船,水涌进去的地方,是同一个地方,而且是关键位置。说明这张图纸被泄露了,那个人不仅能看得到,而且能看得懂。”
这就更蹊跷了,张勉道:“能看完整图纸的人,是下官的上司黄大人,可黄大人更侧重水兵的战斗能力,建造船只虽然在他的管辖范围,但他不一定关注图纸。”
端木竞听出来了,也就是说黄大人就算看了图,也看不懂其中的玄妙。
“下官的下属们也能看到图纸,可他们每个人分工很细,看到的都只是局部图纸,而不是图纸的全貌。”张勉苦笑,“所以,符合殿下‘既看得懂,又看得到’的人,就只有下官一个人。”
端木竞笑笑,“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被你遗漏的人?”
韩王一倒,他们张家是毫无疑问的受益者。张勉原本想,韩王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和他没关系,他不死也会脱层皮。
只是没想到的是,审他的人既不是太后最常用的那几个酷吏,也不是和张家关系一向不融洽的敌对者,而是身在高位、和各方都没有冲突的神秘齐王。
更没想到的是,端木竞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似乎就没把他当作嫌犯。询问的语气更像讨论。
“殿下不觉得下官可疑吗?”
端木竞道:“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我并不会认定张郎中有罪。在我看来,韩王出事,张家未必是受益者,说不定还会有灭顶之灾。自古外戚多如牛毛,可不是所有的外戚都能成为姬家。”
张勉也这么想,但在他身边,明白的人实在太少了,大概就只有姚拂了。
他的姑母和父亲一心想让张家成为姬家那样。兄长张邃不问世事,妹妹张今除了弹琴,对什么都不闻不问。
他父亲张刺史威望不够,而他又不到火候。除非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那种,否则存有那种心思,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端木竞问:“张郎中,你家里有人看过这张完整的图纸吗?”
张勉想了想,就算有人看过,难道能看得懂?
齐王问到水部情况时,问的是“既看得懂,又看得到”,但问起他家里人,问的是“看得到。”
他的兄长张邃看过。
他忙到不着家的时候,张今和张邃偶尔会来水部,带些换洗的衣物或食物给他。
张今是女子,不便进去,送到门口就走;张邃来过他处理公务的地方,但家里人偶尔来送东西,或者进来稍稍待一会,说上两句话,在他们那儿也很平常,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事。
不会是张邃,张邃没有野心,只想着避世。
兄长作为张府的嫡长子,因天生残疾,连嫡长子的身份都放弃了,在府里建了一个道观,在自己家中当道士,人称张道长。
如果说他不想参与他姑母的那些美梦,他兄长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