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荀骓嘴角往上一牵,把船桨扔进河里才好。
反正这条船上应有尽有。
在被找到之前,他们不妨就在这里飘着,没人打扰。
之后,在众目睽睽下上了岸,他便不能不娶她,她也不能不嫁给他,多么皆大欢喜。
两个人沉默着,突然,纪间蕊说:“我和韩王的关系,难道韩王心里不清楚吗?韩王对临淄王府做过什么?
临淄王府一倒,你是最大的受益者。三十不到的年纪,一跃至尚书省。从八年前的尚书省阁老到如今的异姓封王,朝廷对你已经赏无可赏了吧?
而我的姐姐姐夫尸首无存,在文剑寺只有一座无名的衣冠冢。
在你的权衡中可曾有过我,你自问是我的良配吗?”
她顿了一顿,又说:“如果夕拜和离了,我愿嫁给他。”
姬荀骓站在船头,从头到脚凉得彻底。
“那么多拔尖的世家公子不选,纪娘子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家三弟?”
纪间蕊笑,“世家不过表面风光罢了,哪比得上姬家炙手可热,嫁给夕拜一则背靠韩王;二则他待我赤诚。”
姬荀骓气得想吐血,她嫁给姬行尘,给出的其中一个原因,竟然是为了仰仗他。
“如果你嫁给他,他便不能留在玉京。
他不像我,是从最低的官位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他一步入仕途的时候就在玉京。
你们成婚后倒是可以考虑定居岭南,你不是喜欢岭南的荔枝吗。
那时的姬行尘连表面风光的世家还不如,你猜猜他会不会对你抱怨,纵然身边是绝代佳人,会不会相看两厌;你再猜猜,他能坚持几年?他会不会为了重返玉京与你和离。”
纪间蕊淡淡地说:“韩王果然觉得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且不说还有太后和陛下呢,
难道夕拜不能辞官不做吗。他辞官后,我和他可以隐居江南道。”
姬荀骓不怒反笑,咬牙切齿地说:“好一个你和他隐居江南道,很好。
可我是姬家家主,我绝不会让你嫁进姬家,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们,不信你就试试。”
“哦?”纪间蕊语气嘲讽,“那韩王倒是说说看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刚才不是还说我嫁谁都是下嫁吗?
韩王难道是怕我因为我姐姐姐夫的事报复姬家报复你?
我一个弱女子能报复得了谁?
如果我真有那般神通广大,韩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我?”
她果然恨他,甚至深深防备他。
姬荀骓握紧拳头,这些年来她只字不提。
她叫他孟暗,口口声声说想念他,为了见他换上美丽的衣裙,甚至吃他剥的荔枝,喝他喂的果酒。
“为了什么。”他喃喃道:“还能为什么?为了不让你离我太近,为了不让我身陷险境还不自知。”
姬荀骓说完,几乎用尽所有力气。
这一刻,他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他最介意的事,还不是她的伤害,而是她对他充满了恨意和忌惮。
所以她不能近在他的眼前,又不能远在没有他的天边。
他不知道怎么安放她才好,又不能容忍别人走近他。
不可笑吗,不卑劣吗?
他姬荀骓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顶天立地,像现在这样拖拖拉拉,当断不断,就这样八年过去了。
纪间蕊沉默了一会,忽然“扑通”一声,她跳下船,向河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