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各位大哥,这位是我们府里的一位姨娘……她怀了身孕,可老做噩梦,我们老太太年纪大了,就非要我娘陪着去庙里上柱香,祈求一下平安。可我娘那个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个,这不,没有办法,只有我陪着走一趟了!”
小头目立刻挤眉弄眼地跟身边的同僚对眼睛,冯大人四五十岁了,膝下却只有一女,没有儿子。因为冯夫人是文太后娘家的远亲,骄横跋扈,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却一直卡着不让冯大人纳妾延续香火。冯大人畏妻如虎的事儿,镐京城里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听说,去年,冯老夫人终于怒了,跑到月宫告了冯夫人一状,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冯夫人才捏着鼻子,勉强答应让冯大人纳了一房妾室。
哦,这就是冯大人纳的妾室啊,几个胆儿大的就又偷偷往车里瞟,嗯,不错,很漂亮,就是脸色差了点儿。
“嗯,看过了,看过了,小姐快去吧。别耽误了敬香的吉时。”
“是啊!”冯小姐假装愁苦地说道:“姨娘身子金贵,这马车跑不快,等 我们到了云会庵,只怕天儿都黑了,少不得要在那里住一宿了。唉……”
她一声“唉”余味悠长,几名城门卫立刻就脑补了其中的意思,大宅门里,主母不待见怀孕的小妾,嫡小姐为了缓和父母的关系,不惜身份地陪同妾室去上香祈福,她的隐忍与善良尽在这一声叹息之中了。
人们看冯小姐的眼神立刻就柔和了起来。
恰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诶,那不是秦王吗?秦王殿下来了!”有眼尖的百姓踮起脚尖,兴奋地喊着。
李瑰月眼珠一动,急切地想去看看那人,结果,她还是不能动弹分毫。她的心都急炸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城门卫的注意力也被秦王吸引过去了。
只见那个小头目挥挥手,示意冯小姐快走,他则垂肩耷背地一溜儿小跑迎过去了。
马车再次走动,冯小姐嘲讽地撩了撩眼皮。
“怎么?还想他能来救你?你放心,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他看到了,也认不出你来?”
“你为什么要害我?”李瑰月用眼神询问。
“哈哈,刘妈妈,慢些走,城门处人多,莫不小心伤了百姓。”冯小姐扬声对外面吩咐着,立刻就有中年女人的声音回应着她。
“马车走得慢些,你也能再看他一眼了!这也许是你今生最后一次看他了。顺道你也看他能认出你来吗?”
说着,冯小姐扳着她的肩膀,对向后面的车窗。
同时冯小姐撩起车帘,也往外看,杏眼含波,就像许多春心萌动的少女倾慕秦王的样子。
恰好,走近的墨玄也往马车方向瞟了一眼,旋即就淡漠地看向了别处。
“看吧!”冯小姐噙着最动人的微笑,说着最伤人的话语:“你一个南边的弃妇,也想觊觎他?看吧,他没有认出你来,因为我给你易了容,这天下,没有人能认出你来了!好好听话,回去你该待的地方,再不要在镐京出现。他……”
指了指外面的秦王,冯小姐现出面目娇羞的样子,将一个春心荡漾的少女诠释得活灵活现,而她如花的红唇里吐出的话却是沙哑的:“而他,最终必然是我冯倩倩的!”
李瑰月没有看冯倩倩,更不为她的话所动。因为只一眼,她就看出墨玄眼眸赤红,面容憔悴,一定是因为担心忧虑她所致的。
裹挟着冷风的微雨总有些调皮的跑到瑰月脸上,并没她觉得寒凉,反而有种惬意的舒爽。
绿蕉的眉头都拧到了一处。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您不顾自个儿的身子,也得顾顾腹中的小皇子啊!”
“哈哈哈哈!”瑰月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讽刺,她回望着绿蕉,眼神黑幽幽的,令绿蕉害怕地后退一步。
“娘娘……您……”
“呵呵,你们都说我腹中的孩子是小皇子。是什么让你们这样笃定,这孩子是萧长空的,他就不能是我在外面跟别的男人有的?”
“啊!娘娘慎言!”绿蕉再次噗通跪下,眼看就要落泪了。
淡淡看着自己的大丫鬟,再次重逢,本来应该是喜悦的,但李瑰月的心里就像缺了一块,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记得……我从回龙山回到章台宫的时候,也是怀有身孕的,那个孩子应该是正正经经的萧家嫡子吧?!可是,绿蕉,你告诉我,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这三个字,李瑰月咬得很重,字字泣血,声声带泪。
绿蕉语凝,是啊,她可怜的小姐,在萧家,都过的什么日子啊?明明是正妻嫡子,却莫名其妙地小产了。背后被动了什么手脚,什么人动的手脚,她们心知肚明。唯一不解的是,陛下为什么那么狠心,他究竟是在什么心态下连嫡子也不要了?!
“呵呵呵……”瑰月冷笑:“所以,绿蕉,这不是什么小皇子,他是我的孩子,跟萧家没有任何关系。或者说,他是给我跟外面哪个野男人有的,也是可以的。毕竟……我在外面流落已久,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的清白。”
话音落下,绿蕉猛顿,双泪齐流,口中一声悲呼。
“小姐,您……您……”
看着绿蕉如此难过,瑰月嘴角泛起温柔的弧度。
“所以,我希望从你起,不要把他当做什么皇子,他就是我李瑰月自己的孩子!”
“你又何必如此自轻自贱!”
水榭外,一身明黄的身影阔步而入。
随着男人进来的,是一股凉风,比这凉风更冷的,是男人冰冷入骨的怒意。
“萧长空,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