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王氏、赵氏、吴氏三人面上尚算亲密,赵氏一向喜欢跟着王氏做配,而吴氏又极有眼色,三人各着了华服锦衣在后厅捧着香茗话着家常,也算和乐。
不一会巳时过半,褚娴正吩咐着东厨着手准备中食,院外便传来了通禀,说是侯爷车马已进了车马苑,正回逐月苑换衣裳,而褚茵褚萤那二位姑娘的车马也已出了家门,正向安远侯府而来,厅中几个女人忙不迭整整衣冠,个个整肃了脸色,生怕自己在远客面前出丑。
褚阅在赵氏身后站定,在心底默默算着褚言换衣裳的时间,果然不出一炷香,便见惯常跟在她身边的竹青一挑纱帘,向厅内禀报说是侯爷来了。
清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忍不住摒了呼吸向门口看去,正见一身玄青交领袍服的褚言迈步走了进来。
她今日这声衣裳当是大理司的常袍,一身庄正肃穆的玄青,正取自“天理昭昭,以耀青冥”之意,袍子上用墨色丝线暗绣着青口白牙的獬豸,亦是大齐礼典中所规定的大理司卿及少卿的常袍之制,只是卿乃青口朱齿绣金线、少卿才是青口白齿。她腰间的同色腰带上镶了四方白玉,青袍下摆下隐隐露出一双乌皮靴,亦是与身上的袍服同出一色,若不是头顶并非戴着乌纱幞冒,而是以青冠玉簪利落地将青丝尽数束起,将青袍换做紫衣,再将大理司的肃穆铜牌换做莹润笏板,褚阅险些便会以为是百余年前的廖相从画中走了出来。
这一身庄穆的气派,倒真有几分家主的气魄。
她本就生了张清冷雅致的面容,再带着这一身威严,一进来便生生打断了厅内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和乐气氛,王氏几人自她当家后也鲜少见过她,此刻乍一见她,确是与往日那个小丫头不同,一双凤眼含威带怒,直教她们心底发怵,便不由得齐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唤了声“侯爷”。
褚言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怒不形于色,微垂了眼帘淡淡扫了扫厅中众人,略说了句“不必多礼”,便走过众人眼前,在主位上安闲地坐下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褚阅竟觉褚言在走过赵氏身前时并未看向赵氏,而是微抬了头紧紧盯了自己片刻,旋即便转了脸。人多眼杂她不敢直视,只得暗自垂了首,默默将压下心底的微慌。
“诸位姨娘身为长辈,按理说不应如此劳师动众,”褚言稍坐了片刻,见房中气氛森凉,众人瞧着自己又惊又惧,略一沉吟后开口道,“只是两位堂妹远道而来,又是多年未见,是亲亦是贵客。”
话音落地却是无人敢接,王氏与赵氏对视一眼踯躅不敢动作,倒是吴氏眼珠一转,笑吟吟回道“侯爷哪里的话,您现下是褚家之长,有能用到咱们这些老身子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了,既已身为褚家人,怎么也得为褚家分忧不是?说二位姑娘远路而来咱们不出面见客,传出去于褚家的名声,也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