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我的事,那我为何又要说与你听,”韩振冷笑,“知道得多了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威胁话褚阅听得多了,又心知他现下将信将疑、不好对自己下手,便颇不以为然道:“是不是好事,可要由我听了之后才能下评判,还是说韩大公子除了装疯卖傻之外还做了许多对不住我褚家的亏心事?”
话音方落地,褚阅便见榻边小几上烛火微摇,小小的寝间内光影浮动,将韩振倏然微沉的脸色衬得愈发冰冷。
褚阅脱口而出这句话本只是带了点调侃意味,但见他这副模样,霎时心下了然。
他不过是沉了脸色、剑眉微蹙,可她还是能从他那冷然神色中辨出一丝浓重的杀气,与恨意。
且是深入骨髓。
她沉默了片刻,试探着开口问道:“是因为你父亲?”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耳畔的呼吸清浅得几不可闻,丝毫不像寻常人一样浊重,褚阅早已领教过他神出鬼没的身手,但此刻近在咫尺却依然不能分辨清他的气息,不禁暗暗戒备起来。
“还是因为褚赟?”
昏暗烛光中,她看到韩振一手攒紧了书册,一手撑在榻上,缓缓转身看向自己。
背对着灯烛,烛光在他的眉骨下洒下一片暗影,那双含着刀剑凛光的凤眼中饱含探寻,森冷的视线就这么一寸寸、一点点从她的脸直至全身游移而过。
良久,就在褚阅险些忍不住想要抬手一巴掌抽开他的时候,那双薄唇忽然微动了动,紧接着韩振那沉而微哑的声音便在眼前响起:
“你该回去了。”
褚阅忍了又忍,强压下去的火气终于被他这一句不痛不痒的“回去”给彻底激了出来。
“回去?去向你白日里一样去糊里糊涂地做个傻子么?”她伸手狠狠揪住黛蓝色圆领袍子胸前的那块布料,将上头暗绣着的松枝云纹紧紧攒于掌心,“韩子胥,既然你不想开口,那我偏要向你问个明白。你不想提装疯卖傻,那我再问你,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在我灵前,对着灵柩那一声轻蔑至极的冷笑?”
那日她的魂魄漂浮于灵前,就是因为咽不下被暗算的这口气,本想着多加注意褚姵,可没想到却会撞见这样一幕。本来他紧接着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只可惜那姓范的急着寻她回去,没能听个清楚。
这二十几年来即便褚赟对宁氏百依百顺,对褚言疼爱有加,甚至是对韩振这个并非亲生的继子都百般讨好,可褚阅从未将他们母子当做威胁过。不知是韩振做戏的功夫太好,还是彼时的她过于年少,时过境迁,现在每每一想起当初的愚蠢,褚阅便会觉得胃火翻腾,恼怒却又暗自后怕。
可褚阅并不明白他想要在褚家图谋些什么,于权,褚家现今只有“安远侯”这一空头爵位;于财,褚赟虽然侵吞了孙家的家产,可与京中其他世家比起来,终归并不富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