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牢头一同拿来的,还有漏斗和舀子。
然后让陈玄帆拿着葫芦,自己拿着舀子,把漏斗放在葫芦口,往里面倒和匀的复方黑狗血。
准准的每个葫芦都是装到八分满。
全装好了放在框里,他让陈玄帆抱着,跟着自己回到正堂。
正堂里,王九抱着一堆的纸钱,另外几个狱卒也相继回来,手里都没空着。
有抱着大公鸡的,有抱着一捆柳条枝的,还有拿着一团麻线的。
最晚回来的一个,带回来一沓子符纸。
“晚上大家辛苦一下,全在监牢守着。这回被被关进来的邪教弟子,嚷嚷说他们是跟着师父出来的,他们师父一定会来救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牢头把装了黑狗血的葫芦,一人给了一个,说道,“规矩大家都懂,但我还是再强调一遍,不许往前冲,懂吗?”
“懂,头你就放心吧。见到贼人先撒香灰,他们用邪法,就泼黑狗血。”一个狱卒大声的说道。
“黑狗血要是有用,就扔符纸。接着柳棒破邪法,抽刀子砍人。朱砂最贵,得留到最后用。”
“黑狗血要是没有用,就赶紧跑。”
“头儿,我们都记得。”
“……”陈玄帆默默的听着。
“对,就是这样。打不过就躲,不能硬上。”王牢头却很满意,他特意看了一眼陈玄帆,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没有修为。要是来的邪教弟子是样子货,打他们没商量。但是若是邪法高强,又有武道中人,就是咱们能应付的角色了。”
牢房里的人,他们要救走就救走,没有必要赔上兄弟们的命。
自有能对付他们的人去对付。
“你小子也是运气好,刚来就撞上这么一回。我当了十多年狱卒,一年也就遇上一两次。”
王牢头单独拍了拍了陈玄帆的肩膀,“少年人热血旺,我多嘱咐你一句,不许莽撞行事,这不是你逞强斗狠的时候。”
“好的,王头。”陈玄帆听话的点头答应。
王牢头的担心纯属是多余了,他就不是那样的人。
得让领导失望了。
见到坏人就要热血上涌的冲上去,和对方不死不休,甚至同归于尽的高尚节操,他暂时还没培养出来。
如果哪天成长到,动动手指就能把恶人捏死的地步,他倒是不介意当一把英雄。
热血英雄可以当,前提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赢。
在这之前,咱还是先苟着。
苟住了。
当晚,所有的狱卒都没回家,在牢房内严阵以待。
还有几个捕快也来助阵。
牢房外贴满了,去县城外道观里求来的,也不知道有用没用的符纸。
天黑之后,大家由于紧张,精神尚且还好。
过了一个多时辰,就有人开始忍不住打哈欠了。
就像王牢头说的一样,这种加班的事儿,在他们这很少出现。
大家都不适应。
陈玄帆也闲极无聊,也没手机可玩,只好活动嘴皮子打发时间,就问起了被抓的邪教弟子。
“嗨呀,这也是赶巧了。谁能想到在街上随便抓了两个毛贼,会是邪教弟子!”王牢头一脸晦气的说道。
修行者作奸犯科,那是猎妖军该管的。
其中邪教弟子更是被严防死守。
无论身份查没查实,一旦抓到,都会第一时间由两名县尉联名传信上报。
走特殊的传信通道。
然后人由巡游星看管,猎妖军即刻来人,最迟三到五个时辰内,就能将人提走。
根本不会在县衙的牢房关着过夜。
这次是巧了。
城外往西二十里的赵家村传闻闹鬼,人心惶惶。往东十五里的李家村村正枉死。
正是春耕的关键时刻,为了不耽误农事这一头等大事,县尉大人,亲自带着人敢去查看。
因为要查村正枉死之事,所以跟去的人中就有擅长验尸的卢仵作。
他们现今还未回来。
没有县尉的手令,人就只能先关在县衙的监牢里。
四位巡游星一个跟着县令,一个跟着县丞,一个跟着县尉,只剩下一个还要巡街。
也指望不上。
只希望如果真有人劫狱,他能听到动静尽快赶过来了。
也就是说,县里主事的几乎都不在,五个有修为在身的人,只有一个在,还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全得靠监牢的狱卒自己克服困难。
会出现这样的纰漏,也是因为这些官员们都没想到,安阳县会有邪教中人出现。
属于居安不思危,承平日久之下放松了警惕。
“这也怨不得县尉他们。邪教的这帮人,最喜欢去的就是穷乡僻壤,再就是贪官污吏横行的地方。总之就是百姓日子过的不好,他们才有机可乘。”王牢头替大领导县尉解释了一句。
说道:“咱们安阳县的百姓,虽然不说富贵,但至少能吃得饱饭。当官的不说好,但也不算坏。所以多少年都没有听说有邪教的踪迹了。谁能想到他们这个时候冒出来,而且还一冒出来被巡街的衙役按住?”
不光邪教弟子没想到,按住他们的衙役们自己都没想到。
兄弟几个正在街面上维持治安。
眼看着有两个少年郎,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穿着像普通百姓,却鬼鬼祟祟的在人群里乱走,也没个目的性,那当然要过去看看。
都是在城门口历练过的,眼睛一扫,就知道是不是本地人,是不是个干正经营生的。
王牢头一说,陈玄帆就明白了。
这就跟他进城的时候一样。
就算是现在,还没褪去的现代痕迹,仍然会让别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他。
不过还好,他还有张脸可以作为遮掩开脱的挡箭牌。
人在一个环境里时间长了,身上的气质会随着环境而改变。
这种变化也许自己不觉得,旁人看来却会很明显。
那两个邪教弟子,很可能是刚从一个待了很久的地方出来,也没有人提醒他们要调整状态。
以至于进入安阳县之后,画风和周围百姓完全不同。
会被注意到太正常了。
大唐的人口流动不大,这就意味着一个地方的百姓,带有明显的地域特征。
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出生之地的方圆十百里之内。
所以做坏人,没到天下无敌之前,隐藏痕迹很有必要。
相当有必要。
兼修苟道,保命第一条。
隐藏自身,首选的三个扮演职业,就是出家人、乞丐和江湖侠客。
邪教弟子出来干坏事,竟然都不做岗前培训的吗?
组织能力也是够差劲的。
装成普通的百姓?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好主意。
陈玄帆在心里腹诽不已。
接着又心生好奇的继续问道:“那差役又是怎么发现他们是邪教弟子的?”
总不会一盘问,对方就承认了。
“开始的时候没发现。”
盘问对方也是有问有答,就在衙役们觉得可疑却又问不出来什么,正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把人抓回来的时候。有个彪悍的胖大妇人,拉着她家夫郎找了过来。
见面就指着那两个邪教弟子,说他们刚才对她图谋不轨,现在她要自证清白。
说话间就扑过来,将其中一个邪教弟子扑到在地,薅头发撕衣裳。
“也许是为了装的逼真些,他们两的衣裳都穿烂了,一撕就破。妇人撕到裆部的时候,那弟子竟然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喊着师兄救命。他师兄当即就大喊了一声,‘圣教弟子你也敢欺负,是不是活腻了?’”
“……”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小可爱。
大唐能光明正大用圣字的,就只有圣人和圣天子。
其他人用那就是造反。
圣教,傻子都知道是什么。
“把两人抓起来以后,是一问三不知。问他们为什么盯着人看,倒是回答了。说是为了验证,师父所说的面相测算之法,到底灵不灵。”
如此听来,此二人,竟有卧龙凤雏之姿。
有机会可以见识一下。
当然,看看就算了,千万不能靠近。
容易受连累。
突然,陈玄帆听到微弱的声响,一边灌注灵力于耳,一边轻声问道:“你们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那两个被关起来的傻货喊饿的声音吧?”王九打了个哈欠道,“都喊了一个时辰了,你才听到?”
“不对,不是监牢里的声音,是门口传过来的。”陈玄帆听到了脚步声。
“门口?难道是贼人来了?”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去看看。”王牢头站起身说道。
通往监牢的路只有一条。
除非炸开牢房的墙壁,否则只能从这条路进去。
众人在偏房,打开门就是那条必经之路。
“哎哟!”
刚开门就听到一声压抑的痛呼声。
“怎么回事?”来得贼人中有人问。
“脚下有坑!”有人回答。
陈玄帆看了一眼王九,这家伙听到种花椒树胡椒树太兴奋,一兴奋就多挖了几个坑,没来得及填上。
“哎呀!”又是一声。
“又怎么了?”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低沉的吼道。
“踩到葱了,脚底滑了一下。”
踩到葱的叶子是容易脚滑。
嗯?葱?
我刚种的小葱!
陈玄帆火气立刻就上来了,劫狱就劫狱,为什么踩老子的葱!
这时就听王牢头喊道:“冷静!准备扔符纸、纸钱和黑狗血!”
他话音刚落,偷偷摸摸进来的贼人也不再掩藏身形。
其中一个带着黑斗篷的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旗子,挥手间召唤来一阵阴风。
“是招鬼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