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烛火下,翟灵鹤一枚一枚数着铜板。嘴里哀声连连:一共六十钱,真难,赚钱真的难。京城花销这么大,一个肉包就要了我四文钱。
还怎么打探消息,兴致缺缺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画纸。
摊开,举着蜡烛端详。不是什么寻宝图,只是一张玉佩的描摹图。
双生菩提盘根而生,有花无叶。
翟灵鹤此行目的明确,他要找到玉佩的主人。
又一日正午,房门敲响。
客栈小二轻唤:“客官,客官,客官醒了没?”
翟灵鹤揉了揉眼睛,起身前去开门。
“是你。”昨日那来算命的书生,反手推着翟灵鹤进门。
将屋门掩上,嬉皮笑脸道:“好弟弟昨日我帮了你,怎么不回报回报大哥等我良苦用心?”
“是你自己愿意来捧场的,在下可没有求着你来。”翟灵鹤坐在茶桌前喝茶,脚下白袜触地。又忘了穿鞋,迷糊混沌间想也想不起来。
“帮帮好大哥吧。”蒋随轻捏着翟灵鹤肩膀,和那妓坊里的柔骨如出一辙的魅惑细语。
“我不去。”委实有些嫌恶,翟灵鹤闪身躲开,
“再考虑考虑,翟小弟,翟大哥?”蒋随扯住他的衣袖,就地坐下不依不饶。
“你那是亏本生意,在下身无分文属实是帮不了。”翟灵鹤不吃他这一套,沾泥的白袜碾到蒋随的衣袍上。
蒋随轻蔑道:“你那不也赚不了几个子?”
“至少童叟无欺,大哥赶紧回家吧,据在下推测伯父伯母给你讲了门亲呢,等着喝大哥的喜酒。”
翟灵鹤支着肘,拖拖沓沓收脚盘坐在木凳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蒋随脸上风云变化,他不会故意去惹上什么麻烦。
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说多了也就是救命之恩。翟灵鹤的举手之劳,这些日子受蒋随一家照顾早已互不相欠了。
蒋随惦记着恩情,时常来骚扰他。很久未有人做伴,很是不舒服。
那人愣了一会儿,昨日并未回家。莫非还真是他翟灵鹤说的这样,那又如何?
“好弟弟,我蒋随对着老天发誓,这次肯定能发财。”
还不不放弃……翟灵鹤冷着脸走过屏风。
就着铜盆里的凉水擦了擦脸,白衫浆洗得透白。整装待发后出门,他可忙着呢。
“你去哪?还是要去集市摆摊算卦吗?”蒋随紧跟出门,不忘回头拉拢门栓。
蒋随见他不为所动,面上赔笑迁就道:“那我陪你去看看。”
翟灵鹤摇了摇头,回绝了他的好意。
蒋随不明所以,问:“我不适合?”
翟灵鹤眼波流转,饶有兴味忽悠道:“没有,蒋大哥太合了。不过此行只能我和你去,多了钱分不均。”
蒋随一口答应:“好。”
“那咱们立刻就出发。”翟灵鹤得一员大将,脚步愈加轻盈。
进布店重置装束,这一趟还得蒋随打掩护。
“灵鹤,一定要这么穿吗?”蒋随对身着深褐色衣袍深感不解,好生怪异。
翟灵鹤当着他的面换好,整理着雪白交领。
“把发冠取下,用这个。”说着从布袋里取出两支木簪,递给他。
蒋随端详着手里的粗制滥造的木簪,怀疑道:“灵鹤,你这是要去修行吗?”
“是我们。”
翟灵鹤不给蒋随后悔的机会,接过木簪替他挽发。
“……”蒋随后怕想着,但又舍不得放弃这次劝说翟灵鹤的机会。
蒋随看不上这微薄的入账,他一日花销够翟灵鹤挣个十天半月。
不做蒋府座上宾,非要当街找活计。蒋父劝其勿要折人风骨,翟灵鹤对这厢救命报恩不在意。
年岁小但老成,一心图个自在。蒋随拿他当亲弟弟,也当个议事的军师。
山中鸟鸣此起彼伏,春三月正午吹来阵阵微风清爽。二人沿着阶梯从山脚一步一向上爬,云顶观正处半山腰。
蒋随累倒瘫坐在地,翟灵鹤急喘着气没有比他有多好。仍要面子死犟多爬了几步,扭头仰躺在石阶上,摇头咂然唏嘘道:“蒋大哥还需得练练,这才走几步就累成这样。”
蒋随口渴不已,伸手扒住翟灵鹤的裤脚。
“非要爬这云顶观吗?”
翟灵鹤反脚踢开那手,蓄力笑道:“对,明日是十五进香的好日子。这京都附近香火最旺的道观,便是这云顶观。若是在此处摆摊算卦,啧啧啧。发财发财!”
蒋随轻蔑唏嘘一声,看不起翟灵鹤这般小谋小利。
又劝说道:“灵鹤,你听大哥的。我们去潭州做普普通通的茶叶生意,我不要你投本金。给我拿拿主意就行,事成分你一成利润。”
翟灵鹤仔细听完,自知劝不住眼前这人。心里叹了叹,才回道:“容我考虑考虑,什么时候启程?”
“七日后。”蒋随斩钉截铁说道。
翟灵鹤爬起来舒展,随后半曲着腰身朝蒋随伸出手。“现在有力气了吗,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