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重重点头,双手捏出法式,点在眼皮上,两只眼睛里青光乍现。李信被小陈的目光扫到,甚至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青光消失,小陈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呢喃道:“真是奇怪,这片冰原上居然找不到第二个恶鬼,更别说恶鬼的聚集地了。可是死气又如此浓郁,怎么可能?难道是我的青冥眼在此地不起作用吗?不对,我连那个人都能看见,我的秘法一定没问题......也就是说,我可能找错了方向。不在冰原上,难道是在......地下吗?”
想到这里,小陈顿时感觉脚底板不太自在。他咽了口口水,将视线对准地下,再次催动青冥眼。很显然,这次终于成功了。
“啊——”小陈的惨叫让本就神经紧绷的众人一阵发瘆。小陈瘫坐在地上,浑身不自然地颤抖;眼里的青光愈发强烈,瞳孔大得几乎无法闭合;嘴角甚至有白沫溢出。
李信立刻冲过去,一把扶住快要倒地的小陈,急切道:“小陈,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陈双手紧紧抓住李信的衣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甚至无法自如地控制发声:“地下......全在地下......地下都是恶鬼!快,快跑!”
李信咬牙道:“小陈,对不住了!”李信将一部分魂体渗入小陈体内,凭借魂体的强悍,强行读取他的一部分记忆。
几乎是瞬间,李信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数十个恶鬼的目光和他的目光对在一起。虽然不知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可现在说是修罗地狱也绝对不为过!密密麻麻的恶鬼挤在冰层下方。其中有妇人,有老人,有小孩,有婴孩......但都面目狰狞,肢体残缺,有些甚至只剩了流着脑浆的半颗头颅,愤怒地冲击着冰层,仿佛要将冰层上的人们拽入地狱一般。
收回魂体后,李信喘着粗气道:“赵叔,锤叔,我们麻烦大了。下面的恶鬼数量远远超过我的预想......不过,我倒是有解决的办法,可将这些恶鬼一网打尽,就看你们愿不愿意陪我冒这个险了。”
大锤把瘫软的小陈背到背上,骂道:“怂得就跟个婆娘一样,现在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是地狱,咱也得走一趟才晓得能不能走得出去!”
“啪嗒——啪嗒——”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逐渐靠近四人。负责戒备的老赵已经将飞刀捏在手中,蓄势待发,李信和大锤也各自警惕。
待人影走近,原来是先前和黑四营挑起矛盾的老九。老赵把手中的飞刀再次收入袖口,皱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的同伴都去哪了?”
老九呆滞了一瞬,便缓慢地挑起嘴角,笑道:“恶鬼来的时候,谁来得及顾忌同伴呢?不过,和我一道的几位军士都应该死掉了......”
李信只觉得脊背发凉,面对同伴的死亡,眼前的老九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真不知道他是故意掩饰恐惧还是真的冷血无情。李信问道:“那几位军士是怎么死的?也是因为空......鬼打墙撞到恶鬼了吗?”
老九眼神闪过一丝茫然,他慢慢抬起手来,扭转腰身,指着某个方向,笑道:“全都死了......全都死了......那边有一口黑窟窿。我们以为能躲进去避难,结果,他们几个就被什么东西撕碎了......那血流得......就像条小河......啊哈哈哈......”老九伸出舌头来回舔舐着嘴唇,继续道:“只有我活了下来,他们只不过是为我垫背的废物罢了,哈哈哈哈......”
李信面色一沉,老九所说的黑窟窿很有可能就是通往冰层下方的通路,几名普通的军士怎么可能是恶鬼的对手?只不过,老九的精神状态显然很差,搞不好他已经逼近崩溃了。如果执意要求他帮忙寻找那口黑窟窿,他可能会和在场的几人打斗起来,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李信抬头盯着老九,问道:“九叔,我最后劳烦你一下,你刚刚说的话句句属实吗?”
老九哈哈大笑,脸上的疤痕抖动得就像快要裂开一般:“我们都是军士,为了人族而战,骗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他竖起三根手指举过头顶,继续道:“我发誓,如果我敢骗你,就被那些恶鬼缠身!这下,你信了吗?”
言已至此,李信也不好再追问下去,抱拳道:“九叔,那你保重。我们过去那边看看情况。”李信便招呼着三人往老九所指的方向前行。
老九看着渐行渐远的四人,眼神似乎失去了聚焦;嘴角不断向上提起,嘴唇上的肉都因承受不住而崩裂,笑得诡异瘆人;脸上的疤痕纷纷裂开,伤痕上钻出无数小小的肉芽,如同蛆虫一般扭动。
他用手指插进伤口中,将脸上的肉一片一片撕下来,狞笑道:“我当然敢骗你们,因为我本来就已经被恶鬼缠身了......拉你们几个黑四营的给我垫背,不也挺好吗?哈哈哈哈!”
“老九说的黑窟窿,应该就是这里吧?”李信看着眼前只有一人宽的冰洞,嘀咕道。
他观察了周围的冰面,蹲在地上,捻了捻洞口边缘细碎的冰晶,疑惑道:“这冰层经过了不知多久的冰冻,都已经出现了冻纹,很显然不易破损。还有这碎冰晶,还没有凝结成冰块,不出所料应该是最近的痕迹,难道也有人意识到下方有可能是破局点吗?”
“赵叔,锤叔,你们先在上面等着,我去打头阵!待我解决了下面的恶鬼,就喊你们下来!”李信纵身一跃跳入洞口。
大锤趴伏在洞口边,朝着里面大喊:“老大,小心点!需要援手的时候记得喊我们!”
“这是......什么情况?”李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冰层之下居然是一座废墟。满地的破碎珠宝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废墟照得如同白昼;阁楼虽然都尽数毁坏,但精致而奢华的壁画和雕刻都显示着这片废墟曾经的辉煌。
“吱拉——吱拉——”布满灰尘的门被李信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李信走进最近的阁楼废墟中。阁楼中的居民被一层薄冰完全包裹,面色红润,仿佛还活着一般。若不是他们的衣着太过古朴,李信绝对会以为这里并非遗迹。
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面带微笑,露出乳房,正在给怀里的小婴儿喂奶;男人在一旁痴痴地看着这对母子,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李信看着幸福的一家子,又想到了自己未曾谋面的父母,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抚摸着被冰封的婴儿的脸颊,呢喃道:“这座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冰封绝对发生在一瞬间,甚至他们都没有反应的时间。等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信眉头紧皱,而后猛地抬头,惊呼道:“这里不是魔族边域吗?怎么会有人族的城市?”
这座废墟在李信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谜团。他无论怎么思索,都无法弄清其中的缘由,最后反而想得有些头痛。
李信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现在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有丝毫进展,倒不如先解决掉那些恶鬼。”他走出阁楼,抬起头来,看着乌泱泱飘荡在冰层之下的恶鬼。
这些恶鬼愤怒地冲撞着冰层,每冲撞一次,冰层上就有一道紫色符文闪过,恶鬼的身体也随之虚化不少。有些恶鬼根本就不理睬废墟中的李信,一个劲地冲撞着冰层,甚至被撞得灰飞烟灭。
看着犹如飞蛾扑火般的恶鬼,李信嘀咕道:“难道,这些恶鬼是想要冲出去吗?”李信解开衣扣,从内兜中将封神瓶取出,轻笑道:“瓶兄,这次又得劳烦你了。这些恶鬼我可搞不定,还是得你出马了。封神瓶,启!”
封神瓶瓶身突兀地变大,瓶口一道金光闪过,将冰层上方的恶鬼全部收入瓶中。
“封神瓶,封!”看着不断颤动的封神瓶,李信不由得苦笑道:“瓶兄,这次辛苦你了,接下来靠我自己就行了。这些恶鬼果然很难对付,封神瓶连神级都能封印,对付这些恶鬼却还是有些勉强了。
李信抬起头来,看着空无一鬼的上方冰层,大喊道:“锤叔,赵叔,小陈,下面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可以下来了!”
大锤和老赵从洞口跳下来,也被眼前的废墟惊得合不拢嘴。大锤拾起地上一片发光的水晶,不断摩挲,叹道:“他奶奶的,恐怕老子征战一年的军功,都没有这一小片值钱吧?”
老赵行事谨慎,提醒道:“大锤,你最好先把这水晶丢下。我们都还没有了解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这水晶就是足以致命的凶器呢?难道你忘记拓括族的那把邪箭了吗?要不是当时你丢得快,现在已经是沙场上的一具尸骨了。”
大锤一脸不舍地丢下手中的水晶,但眼神却一直在水晶上游离,嘴里念叨着:“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但是如果我大锤出不去了,死也要做个守财奴!”
老赵环视四周,叹道:“不过,这里的珠宝未免也太多了些,居然能把这片废墟打亮。如果这座城市还存在的话,一定是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吧?”
“咳咳!”李信干咳两声,打断了他们的惊叹:“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啊?”
大锤突然反应过来,双臂撑开,扯着嗓子喊道:“小陈,你他妈是不是没长蛋啊?快点跳下来,怕什么?你锤叔在下面接着你!”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瘦弱的身影就从洞口落下来,刚好错过接应的大锤,重重地摔在地上。小陈捂着屁股,泪花都出来了:“我的,我的尾椎骨都快断了,疼死了。”
旋即他爬起来,忍着疼痛,催动青冥眼,惊呼道:“那些恶鬼居然全部消失了,难道都是你?”小陈脸色苍白,躲在大锤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小声嘟囔着:“不会错的,这就是家里传说的鬼王吧?这等凶煞怎么就被我这个无名小辈碰上了?”
李信无奈苦笑,倒也没解释什么,心想:我们要是再不赶紧开始行动,一旦封神瓶顶不住那些恶鬼的冲击,到时候大家都得完蛋!
魔界某座王宫中。
“啾啾啾,真是可爱呢!”一个少女正在用缠着谷粒的丝线逗弄着门前的金丝雀。金丝雀一个扑腾将谷粒吞进肚子,而后飞到少女的怀里。少女轻轻摩挲着金丝雀的脑袋。金丝雀不一会就眯上了眼,显然很是享受主人的爱抚。
少女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两只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红色的柳眉弯弯,交相映衬;火红的眸子勾人心魄;娇俏的鼻尖,微微嘟起的嘴唇,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纹有鬼爪的深红色长袍包裹住少女娇小的身体,只有一截白玉般的小腿从下摆露出;赤足不停地在地上划圈,却没有沾染一丝尘土。
少女坐在台阶上,左手理着金丝雀的毛发,右手托腮,嘟囔道:“真是无聊呢!父王和兄长都外出狩猎那些不知死活的人族,都不让我跟着去。他们就是看不起我!对吧,小可?”
金丝雀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竟是在少女的抚摸下睡着了,自然无法回应她。
“叽——”金丝雀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被少女一把捏碎;小巧的脑袋飞出三尺外,眼睛里净是不解。它至死都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今天新认作的主人会这样对自己。
少女轻轻甩了甩粘在玉手上的血液和碎肉,轻笑道:“小可小可,你怎么不回应我呀?这样死掉,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呀!”
少女站起来,娇声道:“天蒙大哥,小可又死了,能麻烦你再给我换一只吗?”
脸上铭刻四道紫色魔纹的玄冥族大汉急忙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近四丈的个子趴在地上,倒是有些滑稽。他闷声道:“心钰小姐,这已经是最后一只小可了。最近的小可夭折得太快,入冬了,金丝雀又不太容易捕捉,所以......”
心钰闻言眼中雾气弥漫,委屈道:“那天蒙大哥可以陪我玩吗?我好无聊呀!”
天蒙抬起头来,嗡声道:“我是心钰小姐的侍卫,自然可以。”
天蒙身为玄冥族的高手,身材挺拔结实,仅脑袋就比心钰要高,不得不将头贴近地面来讨好心钰。心钰吮吸着右手食指,疑惑道:“天蒙大哥,你怎么趴在地上呀?地上多冷呀,我来帮你起来吧!”
一道劲风划过,心钰一脚踢在天蒙的鼻梁上。天蒙如同被巨兽冲撞一般被撞飞数丈远,仰躺在地上。“滴答——滴答——”不顾从鼻孔中涌出的鼻血,天蒙用手撑着地站起来,单膝跪在地上,低头道:“承蒙心钰小姐厚爱。”
“叮铃——叮铃——”心钰右手抚着额头,思索道:“这铃铛的声音是什么来着?让我好好想想......”心钰的眸子突然一亮,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这不是风魔城的禁制铃吗?都数千年了,终于有人类敢闯入鬼域结界了吗?如果我能把那件祖上都念念不忘的人族魂器夺回来,一定能让父亲和哥哥们对我心钰刮目相看!”
心钰脚趾点地,轻轻一跃,站在天蒙的肩上,兴奋道:“天蒙大哥,我们现在就出发!到风魔城!立刻!马上!如果这次计划成功,我就让父亲放你自由,如何?”
天蒙本来有些黯淡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光芒,闷声道:“作为心钰小姐的侍卫是天蒙的荣幸,何来放我自由一说?心钰小姐,你且抓稳了,我要出发了!”
天蒙半蹲蓄力,一个猛跳就弹出百余丈,带着心钰急速赶往风魔城。
“呵呵,父亲,哥哥们,我心钰将是第一个完成祖上夙愿的魔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