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没有死呢？”妙善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顾青烟，眼里似乎还有一丝悲戚之色。

“啊？没有死？怎么可能？”顾青烟愣了一下，在她的预想里从没有想到还有活人这一项，她有看了一眼四周，这可是乱葬岗这怎么可能呢？

“这些人送来的也不全是尸体，有时候有些还有一口气，只是也只有一口气。。。。。”妙善垂下眸子声音低沉的说道，穆家的人送到乱葬岗来的也不全是死人，还有仅剩一口气等死的人，而他之所以每次穆家人来后都会去乱葬岗，一是为了尽可能让那些人都能入土为安，还有就是若遇着还有一口气的便听听是否有什么力所能及的遗愿，除此以外也帮不了他们太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生命一滴一滴的流逝最后死在自己眼前，而他们最后的愿望也不过是一杯水或者一点食物，还有些人甚至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看着妙善死死抓着他的手没了最后一口气。

“有活人？”顾青烟很是震惊再次确认道，下意识探头看了一眼坑里的那个人，她迟疑了，心里有种熟悉的恐惧再次向她袭来，让她不敢轻易踏出一步。

“嗯。。。。”妙善点了点头确认道。

“那。。。好吧。。。你先下去，我跟在你身后。”顾青烟心中情绪交织，最后还是决定跟在妙善身后下坑去查看究竟。

两人一前一后，下到了万人坑内，顾青烟亦步亦趋的跟在妙善身后，好不容易走到尸体跟前，顾青烟一没留神就突然撞在前面那人身上。

“你害怕？”妙善看着顾青烟清澈的眼睛，看到她眼底有难得一见的怯意。

“没，没有。。。”顾青烟慌忙垂下眸子后立即否认道。

“呵呵，这倒是奇景。。。”妙善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什么意思你。。。”顾青烟抬眸倔强的看着妙善，明显有些恼羞成怒。

“你独自一人上乱葬岗，在这与这些骨骸待了许长时间，也没有见你如此害怕过，今日倒真是奇了。。。”妙善收起笑容认真的看着顾青烟说道，眼里满是疑惑，顾青烟刚才的反应很不像她。

“凡事都有第一次，再说这。。。”顾青烟理直气壮的反驳道，说话间伸手探去向那人颈部，触手一片冰凉。

“这人还真是死透了。。。”顾青烟转头看着妙善认真的说道，心中突然是放下什么，心中那股惧意就那样没来由的突然在这一刻被卸去了。

雨依旧不停的下着，两人好不容易终于将尸体拉出了万人坑，放置在一平坦的地方，歇息片刻后，顾青烟就一直盯着那尸体，终于是下定什么决心，伸手就要去解尸体身上的衣服。

“你做什么”妙善一把拉住顾青烟的手腕。

“脱衣服啊”顾青烟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什么？”妙善手上再次用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青烟的眼睛。

“给这位脱衣服，这样才能看到他的身体情况，生前受过什么伤是怎死的，事情还多着呢。。。。”顾青烟难得耐心的回答道，若不是为了这个，她那么积极过来干嘛？

“他是男子。。。”妙善依旧盯着顾青烟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嗯，我知道，你放心他不会介意的。。。”顾青烟用眼神示意妙善眼前这具尸体此时紧闭的眼睛。

“啊。。。”妙善一脸茫然看着她，现在到底是谁应该介意啊，那一个死人还有必要介意什么吗？该在意的是她好吧，她难道是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姑娘吗？

“要不你来？”顾青烟看着妙善一脸意欲不明的表情，看着拉着自己手腕的人，将手向前一摊说道。

“你是女子，这样做不妥，不合常理。。。”妙善松开手依旧看着顾青烟。

“哈哈哈哈哈，不妥？什么常理不常理的，这是尸体不是活人，作为一名医者眼里便只有病患并无男女，何来什么妥不妥，再说这我这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顾青烟看着妙善郑重其事的说道。

“嗯，这个。。。。。”妙善神色迟疑，心中还是不太能认同。

“难不成以后我见着男人就只得掉头走不救治了？若真有那么多顾忌在意那么多世俗礼教，我便不会到这乱葬岗来了。。。。”顾青烟看着妙善眼神坚定且认真的说到。

“。。。。。。。”妙善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开始松动。

“你走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好。。。。”顾青烟说着就要再去解那尸体的衣物。

“你背过身去。。。。。。”妙善将顾青烟身子转过去。

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偶尔还有布料被撕破的声音，顾青烟心里虽然好奇。却并没有转头去看，就那样安静的等着，慢慢的雨逐渐停了下来。

“好了。。。。。”妙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个。。。多谢啦。。。”顾青烟转身入眼便是一具白花花的尸体，身上的衣物已经全部被除去，她见此下意识的收回视线，而后却还是眼神坚定的走了过去，看清后才发现尸体下身关键部位，被和尚用衣物遮挡住了。顾青烟转头看向妙善，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面对尸体，如此是让她自在许多。

“其实你不必如此。。。。。”顾青烟看着眼前的尸体，知道妙善也是好意，但是有些事情是避无可避的。既然决定作为一名医者，在她眼里便是没有男女之别，虽然有时候有些情况却是有些尴尬，这次应该是不会有人再来阻拦她来。

顾青烟上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具男尸，眼前这人生前大约三十多岁，长相蛮横身体精悍并无过多赘肉，想来生前也是好勇之人。身上新旧伤痕遍布，有被鞭打的痕迹，还有心口处一处深陷下去的凹处，顾青烟凑近闻了闻，皱了皱眉头，再看尸体下半身，一双腿上全是乌青，还有明显的截断痕迹，她伸手一抬，大腿一处从中耷拉了下去，只剩皮肉连着，伤口处骨肉次啦的的，想来该是妙善整理的时候为了让尸体入目好看些，大概整理了下。

“看来这牢房还真是所传非虚。。。”顾青烟感叹了一句，手段还真是有够残忍的。

“。。。。。。”妙善没有说话，他之前埋过的尸体，比这还惨的都有，这还算是比较好的，有些送到这尚还有一口气，只是早已经被折磨的非人非鬼形同废人，最后把他们扔到乱葬岗来，妙善见过那些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着他，只为求一死，而有些人早已被消磨了所有意志，就连求死的心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任由老鼠肆意啃咬自己身体，他见过那些被野狗撕咬过的尸体，他也见过被留下的残肢剩臂，这里就是一个人间炼狱场。

因为是顾青烟接触的第一具尸体，所以她看的格外的仔细，慢慢的进入了状态，在那尸体上翻看验证着自己心中的猜想。妙善在一旁看着心中是难免不太适宜，所以便走远了在一旁陪着。

几乎是快到骇时，顾青烟是满身疲惫的准备离开，妙善准备去将尸体掩埋起来，却被顾青烟阻拦了，她将尸体原本的衣服搭在它身上，又仔细的在尸体周围撒了一些粉末。

“你做什么？”妙善不解的问道。

“防止虫蚁老鼠啃咬它。。。”顾青烟说着。

“不埋起来？”妙善

“还不够，我这里东西不够，明天还需要它。。。”顾青烟说到。

“什么？”妙善大为吃惊，他不知道顾青烟还要对这尸体做什么。

“对了，明日，后日你都不要再上乱葬岗来。。。”顾青烟说道。

“为什么。。。”妙善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怎么多出一具尸体，就不让他上山了，她一个人能有办法埋吗？

“不要上来就是了。。。。”顾青烟说道。

“哦。。。”妙善是不知道顾青烟是何意，如此坚持只得出声应道。

而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去，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顾青烟在想着刚看见的尸体，第一次看见尸体，虽然难免心中会害怕，但是终归还是感觉还不错，妙善想到之前的那些被他埋入泥土的人，脚步随着心情沉重下来。想着自己今日是要多念几遍往生经了，即便他已经处理过很多这样的尸体，却是每次看见心里始终还是一样的难受。

两人坐在寒山寺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隐隐重重的夜色，各自沉默着。

“喝一口？”顾青烟看着一旁满脸郁结的妙善，将手中的酒壶递到他面前。

“。。。”妙善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醉解千愁，这众生你是顾及不了那么多的，做我们能做的就是了。。。”顾青烟又是一口酒下肚缓缓说道。

“可是。。。”妙善

“可是什么可是，因果选定，你该是最清楚的。。。”顾青烟打断妙善的话。

“我。。。”妙善

“小丫头，你是不是又把酒带到寺庙里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喝酒的吗？”老人带着愠怒的声音从越来越近。

顾青烟听着声音是赶紧起身，踩着晃晃悠悠的脚步往寺门走去，一边不忘跟妙善说着“好了，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想吧。。。”

出门后骑上她的小马驹往回走了，那马倒也是机灵是驮着她不紧不慢平稳往回走着。寺庙里是一阵的骂声传来。

“这么大酒味，这是喝了多少？小丫头，你别让我逮着你。。。。”虚空主持站在寒山寺门口吹胡子瞪眼的冲着黑暗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