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名观察起笼罩全身的光,软绵绵包裹着,伸手仿佛能捞起白色的实体。
细看之下它不像光,不像液体,什么都不像。
“虚假的残象,海市蜃楼。”尝锦主动解释,“其实我也不了解,代号就是这个,名字他们自己取的。原理我不懂的,只知道天上有镜子。”
是异能吧。
遇事不决,量子,量……量子异能。
不对,重点是这个吗?
“你不是说你不知情吗?你明明就有参与!可别说那些校园喇叭是他们在你手里抢走了控制权。”
“你问我的时候是。”
“啊?”
不是,中午问的吧,才多久?
该说行动力强,还是想一出是一出?
世界是个草台班子,本来坐在台下是观众,拍拍屁股谁都能上。
“本来没想搞这么大,这不是恰好组合技练好了。”
组合技、光、镜子……是迷宫考验里的人?能者多劳啊。
时间不会在他俩说话的时候停止,现场已是一片混乱。
议论声盖过了稍远的任何声音,那两句话完后,喇叭里默默放着音乐,轻轻的,偷摸摸的,好像刺客夜行,悄无声息,无影无踪。
而天上怪盗携着背景音乐登场,在光柱中央他却是一团漆黑的影,以迅捷但是不够迅捷而不太科学的速度下坠。
裹着衣袍的手一挥,展成了回旋的披风,卷起金色辉煌的物件。
这期间不过数十秒,大家终于知道了“荣耀”指的是什么。
运动会排名第一的班级,会有一个金色的奖杯,众目睽睽之下,被隔空拿走了。
他都从天上飞下来了,这好像也不算什么?
至少钟名知道,不是。
那是假的,都叫海市蜃楼了。而且,他看不见天上那东西的情绪。
至少不是活人。
大部分人都被天空引去注意的时候,只有钟名盯着颁奖台。
有人在紧张、蠢蠢欲动……
突变打断了颁奖仪式,举着颁奖托盘的礼仪小姐呆呆站在原地。
但她的内心出卖了她。
总是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偷看那个奖杯。
台上那时还有一位老师,本来乐呵着,忽然呆住了,看着那动静眼都瞪圆了。
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开,一边摸出了手机。
就在这时,一个人和老师擦肩而过,堂而皇之地走上颁奖台。
步履从容,不急不忙。
他的上身藏在黑色外套里,拉着帽子,简单遮住侧脸。身姿不佝偻不畏缩,只是普通的走过。
倒是礼仪小姐显得不够淡定了,调整站姿的动作也显得刻意。
但就在两个人相互遮挡的短短时间后,奖杯已不见踪影。
这也行?
钟名大呼手法过于朴素,偏偏大家就跟瞎了一样。
总之轮到正义的侦探出马了。
他盯紧了那个人的情绪,那是他怎么藏也藏不住的。还有那个礼仪小姐的脸,钟名也记住了……应该。
尝锦拽住他。
钟名:“你要拦我?”
他都已经准备好加速了。
尝锦摇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红色按钮:“我是来帮你的。”
圆圆的,红红的,握在掌心,一个按钮。
钟名顿住了,看了眼撤退路线那边。异能锁定了那人,说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这是什么?”
“按钮。”
“我知道。别人瞎了,我没瞎。”
“按下它,你会获得一个亿,但是……看你表情你不喜欢这个?那就,按下按钮世界上会随机死一个人……好吧好吧,我不皮了。”
尝锦清清嗓子,说出更离谱的答案。
“这是核爆按钮。咳咳,夸张了点,总之它会……”尝锦张开另一只手,“boom!”
钟名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残象在磨蹭着不肯退场,他高举奖杯,犹如举起圣物。
乳质白色的光被搅动,漩涡般向中心汇聚,形成巨大圆球,吸收光芒的奖杯变得四面透明。
它颤动起来。
清脆的晶体碰撞声在天地回响,忽的咔嚓一声,裂开细微的缝隙,里面迸发淡金色的光束,锥体式向下释放。
光之金字塔。
“这通天的塔,是不是不太对?”钟名念叨,“光、塔,接下来是瞳?”
受到尝锦提示,钟名望天的时候注意到了细节。
无人机的轨迹。
再看那个按钮,他只想问,真炸假炸?
“选择吧,”尝锦摊开双手,“从这边追过去,获得真相,找到那个捣乱的犯人,逮捕他,宰了他。或者,按下按钮。”
喂喂,你不觉得选项两边不对等吗?后者为什么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但是……
谁能拒绝按下一个红色按钮呢。
即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满足无聊的欲望幻想也好,世界毁灭也好,总得按下去。
不按下去怎么知道有只命中注定的蜗牛在等着你?
钟名拍上尝锦的手。
红光一闪而逝。
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BGM变了。
命运的歌响起来了,有力的鼓点咚咚锵锵,一如英雄的步伐。
“上吧!”
尝锦一推钟名,欢快地喊道。
周围的人意识到了什么,让出一圈空地。
观众看得热血沸腾,钟名却直视光鲜的英雄背后的悲凉。
按钮只是按钮,按下它当然什么都不会发生。
是那个女人,她一打响指,天上的无人机发出尖啸,划出歪扭的线摇摇欲坠。
不知哪来一台大灯打光过来,穿过忽然出现的高悬的剑,照在他身上。
老朋友了,太阳光明之剑……
钟名扯着嘴:“剑来!”
重要的是举起手让人知道配合。
那剑打着旋飞过来了,令钟名怀疑是不是真的会把他手臂顺带斩下来的时候,剑稳稳落入手中。
剑当然是假的,没有实感。
钟名暗地佩服,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人找不到破绽。
然后他看见前方有人靠近,充满气场的高冷御姐令人群自动分开,她向他点头。
岁沙沙。
“是投影啊……”
什么情况,哪些是光和镜子的幻象,哪些是不虚不实的投影,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这场演出?
她的异能不是只能投射自己的幻影么?
“啊——”
所以我才懒得想啊!
什么侦探游戏,猫抓老鼠,卷进这场群星祭典,都要变成它的一份子。
什么怪盗,花里胡哨,也不过是吊着走的傀儡!
“冲!冲刺!冲冲冲!”
“干他x的!”
“上啊那边的大哥哥!”
“加油啊大哥哥!”
“大哥哥!”
别喊了你们这群家伙,盲目跟从,无知无惧。
我知道我知道,无理取闹。
怎么了?不许我发脾气么!
“你们逼我的!”
钟名双手举起太阳光明之剑,炽热如阳光的光芒猛烈爆发。
那真的是带有温度的。
“太阳的心,火热的心,奋起而愉悦的情绪啊,我号令你们,随我而上!”
许多人并没听见钟名的话,不妨碍他们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好像有什么燃起来了。
热血直冲脑袋。
他们被鼓舞着挥拳,脚下踏着音乐的节奏,喉咙里酝酿吼声。
不喊出来的话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死!!!”
毁灭的意图并非对着谁。
太阳光明之剑化成真正的光柱——一柄无比巨大的光剑冲上天空。
剑是扁平的,但这把剑,你说他是棍子也没问题,它只是升起,不管前面有什么。
直到捅破天。
残象在这时候竟然开始膨胀,字面意义上的膨胀。
说不清是衣袍还是披风的什么东西张开来,像狰狞的翼爪,看起来大了不只一号。
敞开衣服后,内里十字暗影铺天盖地的涌出来,消弭最纯最正的太阳光。
这在一往无前的剑面前是渺小而徒劳的,太阳光明之剑不可阻挡地碾了过去。
但一切没有这样简单的结束。
残象在最后的瞬间拉下衣袍,轻巧回旋半圈,在光中分解殆尽。
留下的空洞泯灭一切地收缩,轰裂天地的爆炸。
天顶似乎被撼动,在太阳光明之剑投射的终点,出现一条白色的线。
终究是没有裂开,逐渐散去声息。
只剩黑色的碎片像雨一样落下。
那是……卡片。
钟名捡起一张,他记得上面的图案。
怪盗作案会留下的卡片,一颗黑色的星星。
但这个……
星星是裂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