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朵有些一言难尽。她抬眼瞧见郑颖娇抱着胳膊，俨然比坐在她后面的祁秀晶更有经纪人的模样。再看秀晶姐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好像在等着她和李宥昕向郑颖娇摊牌，让她尴尬得不行。

“要不要先坐下来讨论一下？”卫麟柔声问。

林朵朵机械地点点头。她其实只想坐下来，不想讨论。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他讨论。她怕说着说着和他呛呛起来，然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言论让她俩关系露馅儿。可是不讨论又完不成任务，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节目组刚才的意思是希望我们把原本割裂开来的两个环节，合并成一个环节。也就是说，原来设定的开场舞结束后我再入场，要改成我在开场舞尾声部分入场。”卫麟很自然地拿过林朵朵手里的英文译诗，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原子笔，在那张纸上圈画道：“诗的尾声，诗人梦醒后的部分。听他们的意思，音乐会在此处切换成我的音乐。换音乐后前奏部分你依然保持原有的语气和音调，我来做弱音伴唱。你觉得在哪里停顿完成转换合适？”

林朵朵茫茫然地看着她眼前那只圈画重点的手——李宥昕的手。过去她就发现李宥昕的手很漂亮。他纤长的手指因为白皙的缘故总显得格外干净，尤其他写字画画的时候，潇洒的笔尖下永远没有犹豫的线条。

他的干净利落看在林朵朵这个拖延症晚期患者眼中无疑是羡慕向往外加崇拜的，可她嘴硬偏不承认，于是过去的日子里她总在阴阳他。现在看来，他过去包容了她多少矫情。

“林老师？”卫麟轻声提醒。林朵朵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是因为遇见了魏澜还是刚才在后台他们过于暧昧。这让李宥昕多少有些担心，如果是自己引起她的异常倒还好，如果是别的男人……

林朵朵恍然回神，抬眼便是四目相接。李宥昕盯着她，那双眼明亮而温柔，此刻正读着她的眼神。林朵朵这才发现，李宥昕的两只眼睛长得不太一样。他一边透着凌厉、另一边却温柔如初阳。这一双眼见她看过来，微微眯出几丝笑意，勾得人心绪难宁。

林朵朵哪敢再看，她迅速扭回头，垂眼看着眼前那张纸低声回答：“我会在‘失向来之烟霞’后面停顿，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卫麟很干脆，“那样的话接下来的几句我建议用字幕。”

“会破坏诗的整体性。”林朵朵不同意，“如果我突然停下来，那么我们这个节目就等于演一半消失了。而且你的歌曲到这个位置明显没有进入副歌部分，而诗文在这里正好是全诗最澎湃的环节。你不觉得，这样两者都出不来效果吗？李白梦醒了，但并不妨碍他以仙人的视角活着。带着梦中延伸出的豁达的理想生活在现实社会里，才有最后不屑和凡夫俗子纠缠于权贵之中的世界观。”

卫麟沉默一二，他一直以为林朵朵更擅长英文，现在看来她似乎更适合研究中文。

“那么您的建议是？”他问。

“你改一下歌词。”林朵朵拿过李宥昕手里的笔，“我也改一下，你前奏进来的时候，我弱音把‘古来万事东流水’念完，你直接唱‘别君去兮何时还’把《峨眉山月》挪到第二段，这样就避免了重复。我们把英译挪到字幕。接你音乐的转折，然后你来朗诵最后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用你的语气，用中文。等音乐继续的时候，你不唱，我此时用英文再诵一遍。”

两人讨论了很久，期间林朵朵向卫麟助理要来了卫麟的乐谱。他们坐在一边尝试了很多版本的改动，完全忽视了其他“在场观众”。

工作室的人大都知道林老师和卫老师是房东和租客，所以早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就开始一边“看戏”一边吃饭。只有郑颖娇坐在座位上看得眼红：“我也要去和他们讨论！那是我男神！”

周文堂递给郑老师一份快餐：“先吃，吃完您可以在他们俩吃的时候发表意见。”

郑颖娇受宠若惊地接过袋子，翻出手机开始自拍，边?拍边小声嘤嘤着：“这是来自我主工作室的午餐啊！怎么舍得吃！”

李宥昕看到郑老师陷入自己编织的粉红泡泡已然开启自拍炫耀，压低声音问林朵朵：“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