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缓下心潮,刚想转换话题开口,却听赵水说道:“不过你说的事情,大抵就是胡言乱语。父母之爱,从不会因外界所扰而变,更何况是名婴孩又非作恶多端之人。若换做我,就算做个混世魔王,爹娘顶多也只会打得我满地找牙,却不会真的伤我。”
玩笑归玩笑,赫连世子既愿意真心相交,赵水自然要认真回应才行。
他撑着桌子,看向赫连破问道:“或者换个角度想,你若不是预言中的善人,难道城主与城主夫人,对你的期许就会减少吗?”
这一问话,正敲到了赫连破的心坎儿里。
顺着赵水的话一思索,他顿时觉得畅然许多——
以己心换彼心,始知原意。
赫连破轻轻一笑,果然,烦忧如同枷锁,找人说出来才会解开。
“多谢你,赵水。”他说道。
“得了。”赵水笑道,“若要谢我,就请赫连星同不吝赐教,多教授些在下自保的功夫。”
“好。”
午后静谧,日光映得屋中一片橙红,烘托出洋洋暖意。
在赫连破的指教下,赵水闭目打坐,默念心法引导全身真气。
赫连破所学的功法都是星城最上乘的修行之法,直接而纯粹,稍一习练,赵水便觉基底的功力被打通,浑身舒畅自如。
一入神,便是一个多时辰。
二人又一同交流了些招式拆解,直到日落天昏,赵水方告辞离去。
已经临近晚膳,小道上寒风阵阵,几无人迹。
本该一路安静的,但赵水走出不远,便听到前面的岔路旁传来一阵闹腾的说话声。
“你说,今早看见他往哪儿去了?”
“他舍友说来找你的,你不知道他去哪里谁知道?”
这声音赵水耳熟,是宁从善的那两个朋友,“豆芽菜”和油腻的“白面小生”。
也不知道他们在对谁说话,态度这么冲。
赵水不禁放缓脚步,往岔路里面张望,只见站在两人对面的是个身材刚硬、寸头薄衫的男子,正是卫连。
“我看就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吧,因为他无心散播了你的短处。”“白面小生”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是这样,那他——说得也是事实。”
他的眼睛在卫连身上打量,双眉始终抬着,一脸仿佛说的话与他无关的神情。
“赶紧跟我们说,你们发生了何事,他怎么会不见的?”“豆芽菜”问道。
在两人一言一句的追问下,卫连始终一声不吭。
他只是瞪着他们,本就阴郁的眸子透着敌意与威胁,无言中,让人胆寒。
被如此盯着,“豆芽菜”往后缩了下脖子。
仿佛觉着气势不能输,他又突然横起来,抬着下巴冲卫连大声道:“你不说,肯定心里有鬼!哼,果然,‘身残’之人的性情也有缺陷,说不定控制不住对小辰做出了什么事情来!”
“我看他不止下面被阉了,连喉咙也没用咯……”
这一句,让卫连的双拳陡然握紧,目含怒意。
“呵,怎么,生气了?”“白面小生”嘲弄道。
“他不敢怎么着,毕竟这种丢人的事情,谁想闹大了让人知道呢?”“豆芽菜”仗着在山道上有恃无恐,甩着袖子说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世子的一条看门狗而已。”
听到他们提到赫连世子,卫连终于再忍受不住,拳头一抬,低声怒道:“你们……”
“我们怎么了?”
“还想动手?我们可不是小辰,谁怕谁啊!”
他们的话语越发难听,眼见对方就要动起手来,卫连怒目圆睁,却仍强忍着一动不动。
他毕竟是护卫赫连世子的人。
卫连怕自己稍一放手,便再控制不住火气。因此即便“豆芽菜”举起剑鞘冲着他的肩膀直逼而下,他也打算闭上眼睛,咬牙暂且忍下了。
“砰——”
一闪强风拂面,剑鞘在肩侧发出一声脆响。
卫连立刻警觉地睁开眼。
“谁!”那器刃脱了手的“豆芽菜”脸色一变,紧皱鼻子道。
“好端端的‘夕阳无限好’,怎么偏偏听到犬吠扰耳呢。”赵水揉着耳朵走上前,一抬头似乎这才发现他们,招呼道,“哟,原来是你们啊,真巧。”
“豆芽菜”白了眼他,说道:“你来凑什么热闹,别以为打成平手就张扬了!”
“打成平手,和谁,你们吗?”赵水说着,挡在了二人面前,“敢问两位,是拿下过半枚猎石,还是抵挡住一二人?倒是这位卫星同,出力又有功,让我们心生敬畏呢。”
“你……”“豆芽菜”一时语塞。
“别理他。”“白面小生”上前去推赵水,说道,“我们有事找卫星同,不管你的事。”
“这样啊。”赵水点头道,脚下却为移动半步,“我突然想起来,也有事要找你们——昨日猎场之上承蒙二位抬举,在下挨了不少打,回头想想,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说着,他突然一把抓住“白面小生”的手腕,往外拧动。
对方吃痛地叫了声,弯起膝盖想往下躲避。
“豆芽菜”见状,骂了句“你小子”,提剑便向赵水刺去。
“嗙!”
又是一声响亮的器刃相碰声,这次是一把刀斧,直接将“豆芽菜”连剑带人一同撞了开。
刀光入眼,卫连立即正身转头,向来人的方向稍稍低头。
另外两个见状,也赶忙往回看,一时慌然赶紧弯腰行礼:
“赫连世子。”
“世子……”
“择天山上不得斗殴,你们是想被逐出资格吗?”赫连破在不远处停住脚,负手而立,说道。
“不是,我们……”“白面小生”为难地偷偷瞅了旁边一眼。
“豆芽菜”抿抿嘴,说道:“赫连世子,我们一朋友从今早便找不到他,听说曾去见过这位卫星同便来问问。既然、既然他不知晓,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先告辞!”
说完,两人彼此推挤着,顺着小道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