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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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以前高兴,偶尔会叫陈十紫“小清华”,希望她能去上这所最高学府。
但高中三年,陈十紫的大脑开始浑噩。
奶奶想着儿子,爸爸想着他波澜壮阔的一生,时不时就要来打电话。
还说他谈了个女朋友,女朋友的闺女跟她一般大,但跟野男人鬼混,现在已经生了孩子……
陈十紫只想把耳朵割了。
她半点也不想听这个男人带进她生活里的糟心事。
一直到高考,男人还这么烦着她。
她特别想爷爷。
但她没考上清华,只滑档考进政法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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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失意起来毫无预兆。
她还想着爷爷的盼望,想着出息一点。
进了大学,社会的现状给了她当头一击。
她是小镇做题家,旁人都是五世三公,资源、阶级难以逾越,陈十紫努力着,看不到前路盼头。
艰难的赚着钱,想给奶奶一点生活费。
然而大一下学期,噩耗再次降临。
奶奶也病逝了。
生活的最后一点支柱凭空断掉。
爸爸这次葬礼上又想安慰抱她,陈十紫直接厉声。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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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爷爷病逝那晚,夜色沉凉,她看到天上有一只金色的大鸟在展翅飞,特别明显,像传说中的凤凰,而且一直跟着她。
不是灵异,是真的,她不敢吱声,只在进家门那一刻克制着颤抖着问表姐,“你看到了吗?天上那只跟着我们的凤凰——”
“看到了。”
可叫了姑姑们出来,天上的金凤凰一瞬消失。
奶奶葬礼那晚,她一直坐在核桃树边的廊下等,却再也没有看到那只指引她的金凤凰。
那是她的爷爷。
她认得出来。
***
人生之路几多磨难,大学则是另一个转折点,前途、工作、金钱……
陈十紫只17岁,茫然着,也孤独着,清贫着,也被那个爸骚扰着……
她如一棵饱受雷雨劈打的小树,只剩一个空壳躯干,麻木空洞,岌岌可危,再次经历新一轮社会现实冲撞的挫折,她无心去应,只想让这些风吹雨打把她拍死,然后,她便遇到了王絮风。
这是指点她命运的另一个人,是她室友,如人生中另一个爷爷,照亮她的黑暗。
一个充满血腥的惨烈雪夜里,王絮风穿过层层黑暗,蹲下,扶起了快要被碾死的她,握着她被冰雪拍烂的手,说:“以后抓着我。”
往后四年,还说:
“小小年纪,别老叹气,多出去走走。”
“自信一点,你很好。”
“我妈做了蛋挞、粽子,我给你带了。”
“有什么事就给我说,我一直在。”
“相信自己,你看你多聪明,还努力。”
“你是我闺女~”
……
“娇娇,以后我们还做室友好吗?”
“娇娇,我抱一下你。”
***
泪水时常在陈十紫心里淌,蜿蜒如崎岖溪流,断断续续,却总不干涸。
她经常会想起爷爷,想起王絮风,偶尔会想着小时候梦里抱她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出人头地?
陈十紫不想蝇营狗苟,觉得做人当像爷爷端端正正,风雪不催,百折而不挠。
她幼年、少年全都立身于此,几经世情摔打,心有愤恨,偶会爆发阴戾,但从不敢过界,害怕给爷爷清名抹黑。或许,如果王絮风不出现,被那个人渣和之后的一些烂事折磨中,她早已经黑化。
爷爷是天上的金凤凰,以身教化她前半生,用生命、智慧点拨她。
王絮风是山巅上的白鹤,遥遥相望,漠然关注,陪伴她,然后每每在绝境中都捞她一把,鼓励着,安慰着。
都是她敬、仰的存在,只想望其背,跟随。
可是,王絮风扣住了她的手,把她裹进了衣服里。
只一次,她怔了。
从王絮风低头笑着望她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某种情愫。
心慌乱如麻,不知道那是什么。
用了两年,她接受了这种同性之间晦暗的遥相关注,同样回之以不逾矩的注视仰望,感激,仰慕,如师、如友。
偶尔会回忆起梦里那个人。
或许就是王絮风,会用衣服裹她。
冥冥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