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他既然深信井焕非己生之子,则他是冥海仅存的王族血脉,好,那她便以井焕的血破封结界,她甚至期待有朝一日他发现了,脸上那绝望的表情,想想便觉得快慰呢。
二,他不喜她身边出现旁的男人,她便偏偏要将“风烆”拉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令他抓心挠肝,寝食难安!
打定主意后,她回到水晶宫,趁井焕熟睡之迹,以玛瑙刀和凝冰瓶取来了他的血。
不管装作多么不在意,亲手伤害自己的亲生之子,心硬如铁石的“婠漓”也犹豫了。她望着那个在梦中依旧喃喃唤着“阿娘”的孩子,“婠漓”执刀的手颤动不休,内心挣扎如飓风过境。
半晌,她狠狠一咬牙,用刀划破了他的指尖。
一滴鲜红的血落入凝冰瓶中,“婠漓”立刻弃了刀子为他疗伤。
熟睡中的井焕感觉到了痛,但小孩子一向睡得很沉,他又正沉浸在美梦之中,被那欢乐牢牢绑住,便只是阖着眼睛不安地动了动,口中咕哝,却始终没有醒来。
伴读着他的呓语,“婠漓”的心仿佛挨了同样的一刀。想了想,她将凝冰瓶收起,双掌掐诀,向井焕身上施了一个咒术。
此咒源自幽海的藏书楼,并非禁术,本身很有意思,能令施咒者感知到对方的一切痛苦与伤害,却并不能以身相受。
总结一下,便是感他人所感,痛他人所痛,除了自虐,无甚大用,所以早便被弃在故纸堆中,甚至连名字都已被书蠹蚕食了个干净。
但“婠漓”就是要感知这痛苦,这是她仅有不多的,对孩子的忏悔。
咒术立成,她的指尖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道伤痕。
轻轻的痛觉令她心中轻松了许多,她甚至有心情为此术重新赋名,就叫身临术吧。
为孩子掖好被角之后,“婠漓”带着凝冰瓶赶往了真泉渊,那一滴血自瓶中倾倒而出时,新鲜一如犹自流淌在血脉之中一般。
她目光如电,以冥海新的王室继承人之血将结界击出了一条缝隙。
她身化疾风,过隙而入,心中既无欣喜,又无踯躅。
真泉渊是一片无天无地之境,明明宽阔无边,却莫名令人感受到压抑。
在这里,“婠漓”终于见识到了海眼的真面目。
那是一轮浩瀚的红日,光泽逼人,就那样远远看着,便觉得浩瀚的灵气在其中翻涌,流转不休。
作为曾经幽海海眼的寄主,“婠漓”第一次感知到了幽冥二海的差距。
幽海,便如其名一般,幽深静谧,不但在疆域上远远不及冥海,就连那气质,也是偏于祥和宁静的。
而面对着这冥海的海眼,虽远观,便已察觉到冥海那凛然不可侵犯之意,海眼上溢出的丝丝灵气散发至她所在之处,无数刀尖针刺一般的压迫之力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避其锋芒。
海眼的力量,决定了这一片海洋的气质。
但她已经到了这里,莫说是一股无神无灵的力量,即便面对真正的万千利刃,她亦不会退却!
这海眼之力如此磅礴,完全颠覆了她的设想。以她之能,想要彻底攫取这股力量怕是痴人说梦。
“婠漓”不禁有些失望,却也不曾完全泄气,复族之事若是能够一蹴而就,大概更会令人怀疑其真实,总会疑神疑鬼,忧虑有其他陷阱在等着自己。
既然不能毕其功于一役,那么分而消之岂非更加有趣,就如二十年前那般,令冥海慢慢地走向灭亡,她倒想看看,届时“井旷”是否会走上先水君的老路,以屠戮他族来保全自身?
想到此处,她竟莫名有些兴奋——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复仇更加令人快慰的呢。猎手反成为待宰的肥鱼,却无法自救,只能在绝望中看着族人一步步踏上死地,尸骸如山,就如同当年的幽海一般。
“婠漓”的唇边绽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眸光阴森,她双掌捏诀,缓缓劈入了那团“日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