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人家只是好奇胡老的朋友家里是不是偷偷摆了什么好东西没给我们介绍,要不然杜先生怎么不错眼地总是看呢?”江红梅不买账地噘了噘嘴。
作为主人翁的张翠兰,于公于私都要想法子帮助平息这场风波的。她心里未尝不觉得江红梅这人讨厌,因此开口之先,眼珠子不由地往上翻了翻,才笑道:“人家杜先生也许只是发呆罢了,一点小事也不值得注意呀。”
江红梅睨着眼望了她冷笑,仿佛在说这可是送上门来讨打呢。
接着,两边眉毛一挑,道:“翠兰妹妹,你有所不知,有时候小事会化大的。譬如,胡先生平常的一笑,把清倌人的新裙子喷湿了,要赔的呦!”
张翠兰是知道江红梅这张嘴的,尽管喜欢阴阳怪气的挑拨,但当着她丈夫的面,不敢说说没有的事。换句话说,江红梅敢在这里说的话,就是确有其事了。
想罢,张翠兰也顾不上客人了,揪着胡云九花白的胡子,把他挤兑到角落里,伸挺一根水葱似的指头,低声怒问:“我上回去稠料铺,听见那里的学徒背着我说,你带了一个比我更小的狐狸精挑衣料,竟然是真的?”
还不等胡云九想出解释的话来,阴魂不散的江红梅,自他身后钻出来,嗤笑道:“什么狐狸精,我是说譬如呀!”
“哪有那么譬如来做借口,都是无风不起浪!”张翠兰气得一双杏眼通红通红的,跺着脚恶狠狠又扯了一把胡子。
胡云九吃痛极了,摸了摸差点被揪掉的胡子,厌恶地白了眼多事的江红梅。心里便暗暗下决心,改天有机会必要在江立权跟前说道说道,让他好好管管家里多出来的舌头!
然而,江红梅此时还未受到震慑,神情依旧很嚣张,一边回到客厅一边抬高调门:“哦呦,原来无风不起浪呀!”
这番拖腔拉调传到人家耳朵里,能听懂弦外音的都捂着嘴吃吃地笑。
苏傲雪一双脚躲在鞋子里,十根脚趾紧紧地蜷着,把鞋面顶出一个凸起的包。眼眶里的泪珠也是越来越重,简直快兜不住了。
同样处在风暴中心的杜景堂,却有一种八风不动的气定神闲。他先咬开一支雪茄,再慢条斯理地擦着自来火机的砂轮。直到足足地抽了一口,右手两根手指夹着雪茄,大拇指在额角上来回画圈,这才笑问道:“江太太去过海边吗?”
江立权从前是做官的人,与人打交道久了,在这种时候不用人家说破,就知道杜景堂是要出手敲打江红梅了。虽然做丈夫的人,有保护妻妾的责任,但妾究竟不是妻,他不想为一个妾跟杜景堂这样的阔少闹僵。因此,借找烟灰缸的由头缩到角落里,事不关己地当起了看客。
江红梅尚未察觉到异样,照样如常地攀谈:“当然,我们夏天不是去山里避暑,就是在海边度假。”
苏傲雪依然垂着脑袋,盯着鞋面上鼓起的包。同时端着万般小心,分出一些余光,偷着睃一眼各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