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烟花地张贴的广告中,最受瞩目莫非606了。按广告的说法,再重的花柳病一针下去准保有奇效。因此,在剧情里很困难的问题,到了广告里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胡云九一口酒喷出来,索性他及时扭头,并未弄脏一桌酒席,只是把清倌人的新衣裳喷了一滩水渍。他掏了手帕擦擦嘴,用筷子略点一点江立权,笑道:“你这话虽然脱离文本剧情,但能说得满堂大笑,也算你有本事。”
杜景堂见他们的态度总在玩笑一方面,没有哪怕半个字能说到他心坎上去的。自己也知道也许拿《玩偶之家》打比不合适,只是他暂时也想不出一个完全切题,而且满座人也都熟悉的戏剧。
“娜拉的丈夫很混蛋,设若……”杜景堂嘴唇一瘪,语气不由地加重,“设若阮克大夫人品端正、身体健康,那么你们支持娜拉借助阮克大夫的力量去离婚吗?”
这时,一位看过这出剧的时髦倌人摇着鹅毛扇子,抿唇一笑,道:“人品端正当然就身体健康,但阮克大夫不健康,所以娜拉没必要为了离婚而跳进另一个火坑。”
杜景堂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不服气地追问:“这不是打比方嘛!从现在起,我们讨论一个身体健康、人品端正的阮克大夫,行不行?”
江立权卷着衫袖,举着一个金黄金黄的鸡腿,带吃带说道:“谈戏剧嚒,娜拉离婚和他在一起就很好。谈现实嚒,我不支持离婚。”
“为什么?”杜景堂觉得自己简直要被他们这些无意识的话,噎出心脏病来了。
胡云九点头,很赞同江立权的想法:“戏剧毕竟不是现实。一闹脾气就离婚,家里小孩怎么办?”
杜景堂松了脖子底下一颗扣子,透了口新鲜空气,又问:“那为什么戏剧之中就应该离婚?”
席间众人就七嘴八舌解释起来。
“离婚才有冲突,有冲突的戏剧才有艺术性。”
“离婚元素特别时髦。”
“是啊,凡是谈到离婚的作品,无论话剧还是电影,即便不上座,也能得到特别好的评价。”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主人翁离了婚,写剧评就能用那一套八股,说是自主婚姻代表了人性的解放,是社会的进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杜景堂再开口时,已经带一点气急败坏的样子了:“难道现实中的女人即便嫁错了,也要忍气吞声一辈子吗?”
江立权拍着他的肩膀,从中缓和气氛:“老弟你别认真着恼,你不曾结婚,自然不懂这些。譬如胡老刚才说,太太无论新旧,久了都一样。其实,这话摆在男人身上也是一样。”说时,举手在自己和杜景堂之间摆了一个来回,“比如我们兄弟之间,优点、缺点都很相近的,既然换一个也是一样,那何必不守妇道?”
杜景堂衔了一句“我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人差不多”在嘴边,然而自小的修养让他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胡云九也附和道:“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戏剧是给人看的,并不是让人学的!”
杜景堂一言不发,只是板着面孔把酒喝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