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杨芸儿闭眼苦笑,当初对这个时代尊卑之别是多缺乏认知啊!
上辈子享受的公平公正,是多少前辈用血肉之躯换来的。
真正的旧时代,等级森严,卑微者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表面看富贵惹眼,可入了侯门的歌姬小妾只是个物件,活着就很艰难,遑论人脉。
自己还算幸运,毕竟还继承了原身那稀薄的杨氏血脉,又遇到了李泓暄这位孺子可教的小老板。
甬道尽头,角楼上的琉璃瓦映着夕阳,有些刺眼,杨芸儿眯了眯眼睛,傍晚的风,有些微凉。
她手搭凉棚,望着天边的红霞,思索着究竟要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中为自己和身边的人谋得一条生路?
“落轿。”内侍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杨芸儿的思索,她转脸发现李泓暄正站在前方。
夕阳为这个大男孩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明亮的眼眸透着朝气与活力。
明明沐浴在夕阳中,整个人却像朝阳般暖得耀眼。
杨芸儿怔愣了一下,缓缓下了肩舆,由碧螺和莺儿细心地扶着换上了马车。李泓暄紧随其后,也钻进了马车。
两个丫鬟识趣地退到后面,直到宫门口,才上了等候的小车中。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车迎着晚霞,缓缓驶出了宫门。随着暮鼓的响起,厚重的宫门缓缓闭合,整座皇宫被丢进了落日后的阴影中,慢慢被黑暗所吞噬。
杨芸儿坐在马车中,长长吁一口气,闭上了眼。
“小芸你今天受惊了,身子可还好?”李泓暄打破沉默,盯着杨芸儿关切地问道。
杨芸儿睁眼,发现不吵架时,这个大男孩给人的感觉其实很暖,这本就是最阳光的年纪,可惜通向权力顶峰之路,太冷。
杨芸儿想着未来李泓暄可能的变化,没有回答,闭上了眼。
李泓暄拿起一旁小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递给杨芸儿。
“你受了寒,我让人在车上准备些红糖姜茶,给你驱寒,是甜的。”
“我刚才已经喝了许多了。”杨芸儿还是接了过来,尝了一口,不由啧啧叹道:“确实比方才宫里的更甜些。”
李泓暄仿佛得了夸赞,脸上炸开了笑容,很快又从一旁摸出一碟蜜枣递给杨芸儿。
“给,听说你嫌李太医的药太苦?不过他医术是好的。”
这是哄孩子呢,杨芸儿笑着接了。
细细品着口中的甜,杨芸儿稳了稳心神,低着头问道:“你不怪我今日鲁莽闯祸!”
“无妨,有本王在。”
李泓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再说你鲁莽的模样,我又不是没见过。我知道该如何应对!总不能每次都让你为我兜底。也得让本王护你几回!”
杨芸儿抬起头,看着眼前大男孩一脸傲娇的样子,心中渐暖。
“你别得意,倘若将来你父皇给你添了皇弟,你又当如何应对?”杨芸儿顺势将今日在会庆亭中所见之事简略说了一番。
李泓暄沉默了。
换做半年前的他,说不定当场就打退堂鼓,庆幸父皇有了新的接班人选,自己或许又能退回富贵闲王的日子。
可如今的李泓暄已明白,夺嫡之战,生死相搏,不进则亡。
年龄之差并非问题,说不定世家和崔后更期望扶持幼主,以便能更好地把控朝政。
杨芸儿眼眸中带着期许,静静地等待着六小王爷的回答。
半晌后,李泓暄答道:“至少,我做不到残害手足。”
“那王爷就赶紧支棱起来吧,其实历来那些被权臣或太后操控的幼主都很可怜。唯有你自己挑起这担子,改变世家掌权的局面,未来方能护着幼弟一生富贵清闲。”
李泓暄认真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小芸,你放心。朝堂之事,本王必定全力以赴。本王定会护着婉儿和你,还有所有追随本王之人。”
杨芸儿嘴角微扬,一扫心中阴霾
不管将来如何,小六的底色是善良的。
乌金西坠,都城陷入黑暗之中,然而有家的地方,便有烛火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