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
崇渊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峰轻皱。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尽管如今中原江湖有许多的武林人物都已经被圣传所了解掌握,可是对于这个名字,崇渊却并不熟悉。
所以这位贵为魔教王首的人,顿时感到十分意外和好奇,因为像沈默这种修为的高手,江湖上不可能会没有他的名字。
“沈默?”崇渊微微点头,“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可你的名字我已经记住了。而这也足够了,因为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来说,我也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说话之间,他肩未动脚未移,整个人瞬化一道虚影,瞬间就到了沈默身前,血雾随影蒸腾,他右手五指成爪,倏然抓向沈默咽喉。
在崇渊那快得无法捉摸分辨的虚幻身影中,沈默的双目好像有一抹微光闪了那么一闪。
而崇渊已经下定决心要一招就将对方击杀,所以这一次出手他已经用出了至少六成功力。
他对自己修练的禁神大法内力修为相当有自信,所以在绝对的力量下,他根本不屑于用什么高明的招式了。
在禁神大法六成功力的这一抓之下,就算沈默的咽喉是精铁所铸,崇渊也能将之抓出五个窟窿来。
可是让他惊奇的是,沈默竟然一动不动。
开什么玩笑,竟有人敢在他六成禁神大法 功力的攻击下不闪不动?
崇渊这凌厉无比的一抓猛然抓住了沈默。
但他抓住的却不是沈默的咽喉,而是一只手,沈默的手。
沈默的手很巧合的出现在他的咽喉前,纵然崇渊的速度快得离谱,可沈默的手却依然要比他快上那么一瞬。
这让崇渊心里很讶异。因为这种事好像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但崇渊这一爪抓住的,的确是沈默的手。
崇渊的心又一次沉了一沉。
这时沈默的手也猛然抓住了他的手,两人顿时十指紧扣。
崇渊又惊又怒,冷哼一声,六成功力轰然吐出。
可沈默的那只手就如同定住了一样,分毫未移。
狂暴的劲力在两人手指之间卷起一阵尖啸罡风,顿时气浪如潮,两人衣衫被劲气激得烈烈鼓荡,脚下裂地半尺,一时尘土飞扬,整间酒馆内如起龙卷。
好雄厚的内力!崇渊暗自心惊,脑中闪电般涌起一个念头。随即目光骤然一冷,体内真元流转,手上再催一成功力。
就见血丝如怒血般涌起,犹如嗜血的妖物,诡异地咬向了沈默的手。
沈默却是面不改色,在崇渊劈山断岳的掌力逼迫之下,他整个人竟然不动如山。那手上妖物般的血丝在他手上惊悚的疾速窜动,但沈默的手上却好像有某种无法突破的障碍,让那些恐怖的血丝不得其门而入。
而沈默默然凛立,他身若沉渊,隐约竟有气吞万象之势。
“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的魔教王首终于忍不住脱口冷喝道:“身负如此绝顶修为,又敢与我圣传为敌,你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毫无来历的普通江湖人!”
崇渊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源自内心深处的震惊,因为沈默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
禁神大法不止是一门诡异的内功,更是一种秘邪咒术。所以由禁神大法所衍生的功力诡异绝伦,不但能吸收对手功力,还有嗜血入骨的可怕特征,那些血雾血丝更蕴藏着一种吸人精血的毒性,可算是当世最可怕的一种异端邪门 功夫。
可尽管崇渊已经用出了七成禁神大法,却依然对沈默无可奈何。沈默应付禁神大法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纯粹的用自身功体的精纯修为抵抗那些歹毒的血雾侵袭。
面对着崇渊的质问,沈默却充耳不闻。
两人就这样硬生生的僵持了有数十息的时间,两人十指之间已经隐约有肉眼可见的气浪翻滚,可彼此却谁也不肯退让,于是那翻滚的气浪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一半猩红一半透明的逐渐膨胀的气球,而两人只要有一丁点破绽,那个诡异的气球就会轰然炸开,情形惊险到了极点。
崇渊脸色越难看,他久攻不下,心头已经渐显焦躁。
他暗中双足沉地,同时另一只手指间血丝若隐若现……
却在这时,沈默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吐出一个字:“御……”
“御”字出口,他五指骤然一松,脚下同时向后跨出一步。
他手掌手臂连同肩膀在那个“御”字音节中同时若牵若引,然后他手势变抓为握,就如同凭空握住了某种东西一般。
他握势一起,掌指间强悍的真元也随之在他手上骤然化为一团漩涡,两人之间的那个奇异气球瞬间化为一股狂流般的气劲朝沈默的手势间那团漩涡涌去。
崇渊不由脸色骤变。
“返!”
沈默口中再吐出一个字。
话音未落,沈默那只衣袖登时如同灌满了狂风一般猛然暴涨数倍,随后他手臂回转牵引,那股气劲在他周身流转一周后再度回归手掌。
沈默动作虽快,却是一气呵成,随即沉腰弓步,一掌就向崇渊轰去。
这一掌竟是将两人先前对拼修为时的功力尽数吸纳,然后以数倍之威力返还,如此奇异的武功路数,当真闻所未闻。
观此情形,果然便是“御返”二字的精髓所在了。
掌劲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呼啸涌出,将崇渊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崇渊纵然身负绝学见多识广,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武功路数,登时神情一沉,面对着数倍返回的强绝掌劲,就算崇渊拥有鬼魅般的身法也无可退避,他沉喝一声,双足陷地,浑身血雾喷涌弥漫,随即双掌猛然推出。
禁神大法本就已经算当世最邪门的一种功法,但让崇渊没有想到的是,沈默这门武功不但同样诡奇无比,两相比较之下,甚至还更有胜之。
排山倒海般的猩红掌力从崇渊掌势间磅礴涌出,两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交撞,轰然巨震中酒馆内登时仿佛空间倒转,无匹雄力摧枯拉朽般怒卷而起。
在如山倾浪涌的巨大力量暴冲之下,老旧的酒馆难承如此惊天威力,屋内桌椅摆设瞬间粉碎,四面墙壁尽皆破损,房顶更是几乎被震塌了一半,顿时形如一片废墟。
倒马坎唯一的一家酒馆,就这样被生生拆散暴露在漫天风雪之中。
而就在尘土飞扬的废墟景象之中,一袭青袍挟带着不断扩散蔓延的血雾自风雪中风烈烈升起。
能够年纪轻轻就成为号令魔教的王首,崇渊绝不仅仅是凭他的运气。除了拥有超绝的武功之外,他还有绝对冷静的智慧和高深的城府谋略,所以他绝不是一个只会逞血气之勇的人。
数次交手皆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的效果,崇渊就已经明白沈默这个初次相遇的对手实乃他此次踏足江湖所遇到的第一大敌,他骤然收起心中的惊诧和轻视,转而全神冷静以待。
所以刚才两人全力一击之后,崇渊并不继续纠缠,他借着沈默那一击的磅礴之劲飘然而退,然后双臂轻抬,整个人就乘风升起。
风雪呼啸,崇渊裹夹着一袭烈烈青袍缓缓升起四丈多高,他当空而立,双目冷然俯视着残破酒馆里的沈默,竟有一种睥睨众生的王霸之姿。
而他的周身,正源源不断地弥漫起一层层愈加浓厚的血雾,那些血雾在他背后凝结鼓张,就仿佛凭空生出了一对诡异的血翅。
沈默站在酒馆的废墟中,一动不动。
他抬起头,眼睛环视着周围。
他忽然微微皱眉。脸色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正站在一个阵法之中。
因为此刻他的周围,同样弥漫起一大片淡淡的猩红血雾,那些血雾以身在空中的崇渊为引,将他层层包围。
崇渊嘴角露出一抹冷漠的笑意,他浑身弥漫的血雾之翅随风鼓荡,将他整个人稳稳托在空中。
从他的角度往下看,整间酒馆完全被罩在一个足有三丈见宽的血色五角图腾中,而沈默就在那五角的正中间。
血色五角分别衍生出一道猩红,缓缓向沈默罩去。
诡丽妖邪之象顿时充盈在风雪中,令人触目惊心。
沈默心中一沉。
因为他已经知道崇渊发动的已经不是一种武功,而是一种阵法,并且还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禁忌阵法。
于是他缓缓抬头,双目中有奇异深邃的冷芒闪烁。
他望向空中血翅鼓张的崇渊。
崇渊双手虚抬,仿佛有掌控天地的不凡气度,他缓缓道:“沈默,你果然非同凡响令我大开眼界。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愉悦了,所以我不得不承认你有资格成为我的敌人,所以才值得我以此招相待。接下来,不知你可还有令我惊喜的东西么?”
沈默瞟了一眼周围正在向自己罩来的那五股猩红,沉声道:“咒印之阵,你练的是异端邪术!”
“好眼力,好见识!”崇渊微微挑眉,微笑道:“看来你的确实来历不凡,竟然还识得咒印之阵。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谈笑之间,浑身血色渐浓,双手十指微屈,指尖十股血丝逐渐成形,隔空与那五角图腾相接。
那五股猩红如受指引,蓦然加速,扭曲着疾速朝沈默罩去,而地面上的五角图腾与那十股猩红连接之后更是血色大盛,一时妖氛滚滚,血煞冲天。
崇渊目光下沉,沉声道:“沈默,在我血狱没午阵之下,看你还能施展何等能耐?”
他目光中也隐有血色一现,随即双袖翻飞,十指交错胸前,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结起一个形态诡异的手印。
咒印结起,崇渊随即双唇颤动口宣秘咒之语,身后血翅顷刻之间暴涨三丈。
“泣血令,启!”崇渊冷声一喝,双袖再挥,地上五角图腾瞬间血光倏然而起,结成一片五星血芒。
身处“血狱没午阵”中心的沈默,此刻只感到自己瞬间沦陷于腥风血海之中,双目所及尽为五股滔天血浪形成的龙卷,双足所立之地涌出无数出自无间血狱的恐怖魔爪,并且紧紧地抓住沈默的双足,直欲将他拖入十八层地狱,竟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而更可怕的却是那五股血色龙卷,在血狱没午阵那妖异惊悚的空间里,它们摧枯拉朽呼啸着盘旋,几乎可以摧毁绞杀一切生灵。
五星血芒瞬间收缩,轰然向沈默汇聚,邪异之力顿时充盈着方圆十丈之内的天地,血色弥天无尽。
沈默在无尽的血雾中须发皆张,他猛然抬头!
“奸宄妖邪,”沈默双目陡现冷星寒芒,他望着崇渊沉声喝道:“罪该当诛!”
他双目之中的冷芒竟然穿透了厚重的血阵,与崇渊四目遥遥相对。
崇渊居高临下与沈默目光相接,却忽然察觉到对方凛冽的一点目光竟然瞬间由自己的眼睛里侵入了他的神识。
崇渊毫无防备,惊觉之时为时已晚,一点冰凉从他背心炸开,然后整个人就随之仿佛被冻结了一般。他瞳孔猛然收缩,在一瞬间里,他浑身如坠冰窖。
然后他隔空看到地上沈默那双目之中,眼光忽转妖异。
那一对眸子在妖异的目光中变得细长,宛如上古秘魔之瞳。
而后,崇渊无比震惊的发现,自己神识虽然还清醒着,可身体却已经失去了控制,变得僵硬不听使唤。
在沈默那双目注视之下,崇渊内心竟然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惊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