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寒起话刚说出口,却止于某些因由不能在说下去。都道收因结果,这因与果,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只知道那时候西北一面没有什么玉罗城,只有藁城,连通六大要塞,是西北周边小国往来贸易、朝拜的必经点。寇家是盛名已久的医药世家,往上数数十代,根在藁城
那时候,寇家背着战事所需军资,入不敷出。朝廷不赏恩,族人沦落街头,朝不保夕,藁城一破,寇家就再也说不上是寇家了。
而医家独户殷家,受武林巨头离忧谷的庇护,趁乱发家,受了盛名不说也夺了寇家的名头。连带着朝廷也认了,许他殷家独立门派赐得仙字一缘说,唤擒仙谷。荫蔽于离忧谷门下,极富盛名。
要说……
想到那些,寒起嘴里发苦。他年岁小的时候不懂,只当解脱了,不需学那些玩意,背医理了,只管填饱肚子,过一天是一天。
可如今年岁渐长,如何也亲近不起来这两面的人,脸上是笑可这笑里泛着苦,从未有人看出来过。现下却有人拿话来戳他的伤疤,他疼不起来,却也忍得辛苦。
红唇抿着、迟疑着,不敢说一字道一句的苦。
说到底,是他寒起没人管。
落云舒与他相识多年,从小的缘分,他心里怎么想的她也能猜到一点,可人到底是自私的,在情绪外泄的时候,顾不得他人了,只要自己说出来,心底舒坦了,才有时间与他话聊些别的什么来抚慰心上伤疤。
“寇家不是当年的寇家,楼家不是,殷家不是……说来好笑,我们这一批人,竟都吃过那战乱的苦。”话罢,落云舒挽手替他扎了几针,垂着眼发了会呆,原以为他会说一两句,平日里他都喜欢与自己废话几句的。
房间角落放的漏刻传来声响,滴咚,落云舒怔了下,抬眼看向寒起。
黑暗中,寒起的眸子似有星辰辉映,又似有水光流转,她略有些急的别开眼,取了针,顺手替他解了穴,轻叹到:“睡吧,都过去了。”
本想趁着这个夜晚,不点灯烛的夜晚,谁也瞧不清谁的脸时,说几句话,道几句苦,天一亮谁也别笑话谁。现在,落云舒知道,不是他寒起眼眸亮,是他哭了。
头一次,他在她面前落泪。
落云舒心有点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又怕他羞恼,一时间百感交集,咬着嘴唇在他床边坐着。
她知道了,寒起想到。
是他要她知道的,可她一句多的也没有说。寒起咬着嘴唇,难受得泪流不止,心口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蔓延开来,使得他不敢多说一句一字,闭着眼躺回去。
漠北的夜从来不是安静的。
血腥味在暗夜里慢慢的慢慢的触摸沉睡的人的鼻子,使得他们在睡梦中皱眉,胡乱的猜测谁要夺他们的命。
靠坐在床边的落云舒,被血腥味给熏醒,皱着眉,走到窗边,想要推窗一看,却发现窗子从外面被钉死了。
从袖口甩出一柄细长匕首,沿着窗格的缝隙探出去,将窗格外钉锁的木板切断。
这时候寒起走了过来,下巴搭在她肩上,压着她伤口,听到她倒抽一口气,咧着嘴笑得一派无邪,“不要管。”
落云舒没回他,推开窗。一只寒鸦扑棱着翅膀硬闯了进来,乌亮的羽毛上沾着粗粒,爪尖带着血,一抖搂翅膀,粗粒扑朔着往下落,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人的嗅觉。
窗外寒鸦扑乱、上下翻飞,陆续又飞进来几只,满屋子的飞撞,独特的叫声,嘈闹着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