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都是跟在你后面,出出力,现在你没这个创业的心思了,只能我自己上了。”四石大言不惭地说,“以前嘛,我不掏钱,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就是花点时间,我也知道你创业就是儿戏,我在后面也跟着吸取一些经验。”
“合着你把我当小白鼠了?”我问。
“不至于,反正你也没损失什么嘛。”四石说。
“怪不得每次你都是躲在后面,关键时候就没声音了,你压根就没有打算跟我们创业。”我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几个压根不是创业的人,我难道还跟着你们往火坑里跳?”四石说,“好了,反正你现在也事业有成了,不用再去考虑创业的事情了,剩下的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说完,四石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一种后怕感袭上我的心头,不得不承认,我终究看不清四石,他和我之间总是有一层薄膜,就像毛玻璃一样,把人性折射地扭曲不堪。
这一次的离开,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曾经的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
我是一个怀旧的人,哪怕这个老旧物件曾经给我带来刺骨的伤痛,因为伤痛,也是记忆的一部分。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让我去浙江省的H城参加考试,一开始我以为是诈骗电话,但仔细一想,好像并不是。
原来,我在17年去J城上班之后,就深感自己的专业和从事的工作隔行如隔山,想要长久地在水利系统工作下去,必须得到一个相关的文聘,于是,我又自作主张地在网上查找起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如今的学历产业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只要花钱,等个两三年就能拿到一个学信网可查的本科文凭,当然,这个学历不是全日制的,而是网上学习,然后参加考试。
于是,我兴冲冲地去报名了,费用加起来总计七八千,还办了一个分期一年的贷款,当时工作人员告诉我不用看书、也不用写作业,甚至连考试都不用,就等着拿毕业证吧。
我心想这算什么文凭,这不是扯淡么,难道本科学历已经这么不值钱了?就差马上能领到毕业证了。
一晃到了现在,我的“学习”一直没拉下,虽然那个机构的工作人员隔三差五地更换,但我的考试一直在持续,只是这一次的考试需要本人刷身份证亲自前往。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也并不用我自己去,只是需要刷身份证而已,之前有一次我还把身份证寄给了机构呢。
火车票买的是周五晚上七点半从Z城出发的硬卧,到H城差不多已经是半夜了。
那天我下班后,就去了Z城,之前来这里找绵羊都是开那辆二手的马三,细想起来,也是很久没来这里了。
Z城火车站在夜幕之中闪耀着不温不火的光芒,我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痕迹早已消失地荡然无存。
这一晃已经是5年前的事情了啊,火车站旁的那间房子里现在是否还有人居住,那些在花城KTV里的人是否已经换了一茬。
时光走后,除了一些不真切的记忆,什么没留下。
而那些记忆,也会随着时光,变得扭曲和歪斜,甚至改变了原本的样貌,苦的变成了甜的,甜的变成了苦的,不苦不甜的倒成了遗失的碎片。
初秋的月光在火车站高耸的建筑物上流淌,底下是千篇一律的旅人,他们不厌其烦的到来,离开,带着憧憬、带着失望,收敛悲伤、释放快乐,渐渐地把人生消磨殆尽。
候车室像一个仓库,我孤寂地坐在椅子里,等待着落地窗外的火车到来。
扩音器里响起了报站,一些人收拾行囊涌动起来,他们默默地站成几排,检票入场,仿佛是一群准备进入斗兽场的奴隶。
虽然这几年都会去一趟H城,只是这一次没有了绵羊或者其他人,而是我一个人。
绿皮车兴冲冲地如期而至,夹杂着旅人的说话声、乘务员的吼叫声,我钻进了车厢。
这次买的是卧铺,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卧铺的好处就是没有站票,不用和很多人挤在一起,我躺在床铺上眯起眼睛,等待着火车的启动和这次行程的开始。
到达H城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下车的人很多,根本就不用看路牌,我跟着人流走就行了。再次检完票出站,站在手扶电梯上一路向上,熟悉的H城火车站跃然出现。
我找了一辆共享电瓶车,前往住宿的地方。
凌晨的街头,依旧没有消沉,车来车往,形形色色的人或物在这里流浪,他们只有等到太阳出现的那一刻才会把世界还给正常人,而此时,这里属于不正常的人。
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经过一处酒吧门口时,恰逢酒吧打烊,从里面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一大波人,就像很多年前电影院散场一样,他们大多年纪轻轻,穿着时尚,头发除了黑色,什么颜色都有,服装除了正装,什么装都有,很多人醉醺醺的相互搀扶,他们有打电话的、有打出租车的、有打情骂俏的、有坐在路边哭哭啼啼的,似乎都在为自己主演的舞台剧卖力地演出。
这是他们的青春。这不是我的青春。
我一边思考一边从他们中间穿过,带着点羡慕,又带着点怜悯,他们挥霍着金钱和时间,可能一晚上的消费就够我忙里忙外工作几个月的时间,他们虚度着光阴和人生,可能等毕业之后就能够继承家里的资产和存款。
人生啊,就是这样不公平。
休息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我就赶往了考试的学校,一个名不见经传地技术学院,考试的形式自不必说,美其名曰开卷考试,其实就是抄答案。
两天的考试,总共考了八门科目,每个半天两张卷子,单选题、多选题、填空题、判断题、简答题、应用题,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我的手都抄断了。
这天晚上,我找了一个太空舱酒店住下,看上去倒是挺新奇的。
价格不高,一晚上也只需要六十几块,就是那种每个房间里有几个胶囊状的休息舱,里面有床垫、被褥、壁灯、电源、电视,洗漱和洗澡的地方集中在一起,还有一排洗衣机,可以说一应俱全,在这个房价高企的城市,很适合那种年轻人过来长期居住,而且很多人也是这么干的。
我可以很轻易地看到有人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他们白天出去上班,晚上在这里过夜,休息天一日三餐吃外卖,应该比在外面租房子便宜很多吧。
在太空舱酒店安顿下来后,我一个人去了西湖,那里人流如织,或散步或拍照,感受着西湖的晚风和美景。
我走累了,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面前是一片黑漆漆的湖水,它们千年不停地拍打着岸堤,发出连绵不绝地呜咽声。
何必活的像一个罪人,秋风从不会因为落叶的忧伤而愧疚。记得上次和绵羊来这里,他莫名其妙地说了这样的话。
“如果可以,跳下去多好啊。”
他的念头把我吓了一跳。
“算了,不跳了。”绵羊最后这样说,“你看那边的小狗,多可爱。”
在这里思考了三个小时,让他收回跳下去念头的,竟然是一只冒冒失失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