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卿心跳骤停片刻,在那瞬间,多种情绪交织掺杂一起攀上来,惊诧欣喜甚至是感动。就像摊前的花,所有人都在讨论它该值什么价钱,却有那一个,认为它是为自己的美而盛放。她在江楚那一句不轻不重的话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真的理解与尊重。
江楚见她半天没有言语,出声道:“我口快,要是说错话了,莫怪。”
“(迅速)不会。我喜欢……”她下巴一抬,换用掌根抵着下巴,五指拢着她微歪的脑袋,“(试探)所以,你会偷偷注意我么?”
刚刚她的心跳骤停转移到了江楚的胸腔里,在恢复的第一下搏动,敲得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支气管与嗓子眼好像打了个结,让他一时间找不到气儿该往哪顺。
昭卿看着他窘然着脸,好像连摸猫的手指都开始不自在起来,柔然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强作解释)我有时候就是……(解释不了)你习惯就好。”
她见他像是抢回丝生气,继续带着宠溺的目光,轻柔顺着狸奴的绒毛。她对狸奴并不感冒,尤其是那些乖张又凶厉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江楚,这只狸奴在她眼里竟也乖顺可人起来。
昭卿:“狸奴很讨你喜?”
江楚:“嗯,谁让它们是狸奴呢。”
“(犹豫)这狸奴,在学府有些年头了……撅伤过不少人。(一顿)你现在觉得它讨喜,那要是它,也挠了你、咬了你呢?”
江楚揉着猫耳朵的手指停顿一秒,抬起头来看了眼昭卿,唇前掠过一缕风,旋而问道:“你是…喜欢带着悲观与惨局不期而遇吗?”
“(无由一笑)我只是,提个醒。”她轻轻叹了口气,“而且,带着悲观与惨局相遇,总好过带着热忱去相遇吧?至少当悲恸和失望真来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江楚眼皮挑起来又塌下去,舌尖顶着牙床徐徐从鼻腔里叹出一息,把手放在了橘猫嘴前,见它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手指,“你看,它不咬。”说完他把橘猫抱了起来。橘猫四仰八叉地被他递到了南昭卿面前,“试试看?它要真想咬,我会及时把它抱回来的,相信我。”
昭卿坐在那看着他那眼里的肯定与真诚,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抬起,僵了会后,手指蜷拢又放了回去,笑着轻轻摇了头。
江楚见她拒绝,眸光悄然一黯,上下唇间的缝隙间透出一缕风来,又把猫落回了自己腿上。昭卿察觉这变淡的气氛,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相错的食指与拇指,“对不起我…对狸奴——”
“没关系。就像,我们也不是什么都吃的对吧?(笑)我到现在都受不了香椿的味。”
她笑着点头应和,又问道“你叫黎江楚,对吗?”她见他点头,“知道我名姓么?”
江楚:“知道。南昭卿,是吧?”
昭卿有些错愕,带了些意料外的语气:“我以为你会说,‘南思顾’。‘思顾’是我表字,他们一直这么叫我。”除了杨先生与后院的传武先生私下会叫她‘南昭卿’,从没有人直接叫过她名,那说明,江楚知道她的姓名,不来源于平日他人口中的称唤。
江楚对她的名姓得知当然不来源于平日他人口中的称谓,而是他有一日特地问的萧也韫。他此刻就好像个慕名大家女子花容月貌却时不逢适赶了参星横斜的钟头,没那入室盗窃的心,却被照成了寻花问柳的下流人。
他真不知道南昭卿此刻心里怎么想他,他手指陷进他自己头发里抓着头皮,脚趾真想给自己抠出个坟住进去。又或者趴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而后再给自己插块碑点上香,并刻上“查无此人”四字。
江楚:“对不起姑娘,是我唐突,我——”
昭卿:“没事的,我都好。(笑)你…怎么舒服,怎么叫。”
江楚听此眉梢一挑,两眼悄悄一些去瞄昭卿一眼,不小心跟她眼对了个正着,尴尬一笑,又挪回来看着摩挲着大腿的手。
她发现江楚脖子有些上红,暗暗一笑,左右腿上下互换位置正回身子去,小指把头发勾到耳后,落回来时却不小心把手指间的笔转飞了出去。
江楚余光一瞥,眼疾手快抓住了笔,她一样的眼疾手快,抓住了江楚的手。
江楚怔了一瞬,看着那握着自己手的葱指,脖上的酒红轻咳间烧上了耳朵。他两眼一黑顿时觉得有些窒息。昭卿率先回神,眉梢微挑,松开了手,胳膊又搁回了膝盖,“(正经)抱歉。”短短几分钟的对话,这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道歉了。
江楚点点头,捋了下头发又摸了摸鼻尖,“没,没事。”这同样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没事了。他挪着屁股坐正身子,装作好整以暇似的,盯着桌上的书本将那一列字看了十来遍,才发现一个字也不进脑子。他余光里见她又伸过手来,蜷着手指指稍稍勾了勾。
南昭卿:“(笑)笔得还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