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雪!她叫杏雪啊!”
杏雪,应该是取自明朝崔淀写的《春日》:杨柳依依江水生,杏花如雪落无声。
曾经多少次让于子涛辗转反侧,如今依旧念念不忘的这两个字,早已刀凿斧刻般深入了骨髓。
“你也知道,当年在班里我就是个呆瓜……”他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一个木头,会给一朵紫罗兰写情书吗?”
“是匿名写的。”
汤晓丽盯着于子涛,那眼神像一把刀子直刺他的内心。
“当时杏雪打开的时候,我看到了。虽然没有名字,但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笔迹。”
于子涛一愣神,眼里闪过一丝恍惚。他呵呵一笑,脸上却挂满了悲凉。
“那年你在文科班。因为你作文写得好,语文课上常被当做范文,所以我对你的字迹很熟悉。”
汤晓丽转过头,看向远处昏黄不明的街灯:“可能是当我面不好意思吧……你的那张匿名贺卡,被她扔了……
于子涛搓了搓冰凉的手,叹了一口气:“你追这么大老远,就为了说这事?”
“杏雪在上海……”
汤晓丽扭过头,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她过得并不好……如果你有心,就去看看她吧!”
于子涛沉默了。
夜风突然寒凉如冰水。
他没有理会汤晓丽转身时那冷冽的眼神,一个人推着自行车默默地前行。
本以为那个绚烂沉静,如紫罗兰般的女孩,会有一个繁花似锦的前路。即使平淡如水,也应该比一般人幸福。
难道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吗?
这一刻,于子涛就像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茫然,又不知所措。
昏黄的街灯拉长了他寂寥的背影,黏稠的夜色窒息了他浅薄的呼吸。
那年元旦晚会,为暗中保护她,在漆黑的巷口里,他被几个混混开了瓢……
那年五四青年节,为了一张她的画像,他砸了宣传栏的玻璃,被学校警告记过……
那年国庆歌咏比赛,为了维护她的过失,他站上讲台与全班为敌……
那年她不告而别,他像一只狂奔的疯牛,在四百米跑道上,肆意地折磨着自己……直到大汗淋漓,衣衫湿透,才喘着粗气像条死狗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
一个在别人眼里的怂包,只要在他面前提及那个名字,就立马变成了扎手的刺猬。就像是一只地上的癞蛤蟆,傻傻地保护着天鹅的羽毛。
可笑又可悲。
一直被人惦念的人,应该是幸福的。
虽然你感受不到片刻的温存,但是你的名字总是被他用笔尖撰刻在纸上,更是用深情刻在了心上。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昨日黄花,那个本该幸福的人却不幸福。
他于子涛又凭啥去见她,让一只癞蛤蟆去安慰受伤的天鹅?
于子涛忽然有些愤愤然。
“汤晓丽是不是有病,杏雪过得不好,和我有个毛关系?写了个情书,就得对她负责啊?”
当年他在学校的一腔孤勇,确实和杏雪有关,可人家正眼瞧过他吗?
那只是一个傻瓜自作多情的单相思而已,杏雪那么高冷的一个女神,哪会和他有交集?
之所以这么些年来念念不忘,是留恋那份青春的回忆罢了。
再说,现在他有了张雨鸽,也不该有非分之想。
七八年了,杏雪也是有家有儿女的人,她过的得好不好,那是她的家事。
自己横插一杆子,是想棒打鸳鸯散,还是想旧情复燃?
“我与她既不是鸳鸯,也没有旧情。为什么去看她?这汤晓丽有病!真有病!”
于子涛一个助跑,如骑马般跃上自行车,双脚猛地一蹬:“嘚儿驾……”
自行车如一道黄色的闪电,眨眼间便刺破了这粘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