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西北角的马头街,便是正心草堂的所在地。
说是草堂,倒也名副其实,左右不过三间砖房,以发黑的茅草覆顶,半块瓦片也看不见。
那墙上时不时的还可见得到墙洞,冬天来时,呼呼透着冷风,便不得不寻一些干草树叶堵上。
正心草堂西边的那间房子稍小,是于老师的起居室,摆了几件发黄的旧家具。
中间的屋子,是七八岁启蒙孩童的课室,稀稀拉拉的摆着几张破旧书桌。
东边的房子最大,是十几岁学子们的课室,摆了十来张修补过的桌椅,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之类的标语。
看那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想必是于老师的大作了。
宜城有多家学堂,最大的一家为官府所办,条件没得说,一般孩童却是就读无门。
另有几家或大或小的,分布于城中各处,吸收了大部分宜城孩童的就学。
正心草堂为于老师十多年前创办,接收的,多是附近贩夫走卒家的子弟。
这些孩童也没有多大要求,会写自己的名字,认得一些常见的字,懂得基本的算术,也便心满意足了。
于老师素来与人为善,有的孩童交不起学费,背来一筐米,捎上几条鱼,也能入学读书。
半大小子伏波,就是这般,在正心草堂之中混了好几年。
伏波的家就在西营巷,与正心草堂只隔着一条街。其父原本是县衙里的捕快,在伏波五岁时,因为追捕强人而身亡。
好在伏母有一手不错的针线活,撑起了一家简陋的裁缝店,为四面八方的邻舍做些冬衣夏衫,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勤俭节约,将伏波拉扯长大。
眼见伏波过了入学的年纪,伏母却拿不出学费银子,只好就着于老师的体型,做了两套长衫,让伏波也入了正心草堂,念上了《三字经》、《千家诗》、《千家文》。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伏波时常要帮助伏母打理家务,这上学之事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
好在他天生聪慧,悟性颇高,几年下来,四书五经、算术、书写都没有落下,应付日常的事务已是绰绰有余。
此刻,伏波坐在东边课室内破旧的木椅上,生起了一肚子闷气。
于老师说好一袋烟的功夫便回学堂,眼见都过去大半天了,人影子也没见着。其他的学子们早已回家了,只剩下他在学堂之中苦等交差。
就在伏波撑着脑袋、打着瞌睡之时,只听得木门咯吱一声响,于老师终于推门走了进来。
“哎呀呀,老于,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这一袋烟抽得真是够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