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这世间所有的牢狱一样,墨莲山庄的地牢依旧潮湿阴暗,只余一束极弱的光,孤单单的透进层层暗黑,漏在昏暗的牢房一角,角落里立有一人,如这光一般孤寂挣扎。
姑鸣立在牢门之外,注视着抬头望光的女人。
“大胆妖女,见了巫女大人还不下跪?”看守牢门的牢头尽责的吆喝一声。
南笙转过头来,无神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姑鸣,再散开。
姑鸣转身道:“姑鸣久与巫蛊邪物打交道,自得三分防护。但是牢头身弱,未免损害还望退避。”
牢头觉得这巫女着实和善,遂领了好意。
牢头走后,余下姑鸣和南笙二人独处。
“他还没有回庄。”相比自身的安危,姑鸣觉得她应该更想知道连子斐的消息。
果然,南笙抬首,面如冰霜的容颜有了一丝波折,“他着急了吧?我把他的新娘弄丢了。”
姑鸣看着失神的南笙暗自心酸,“是云绣绣让你为她代嫁?”虽是问句,可语气坚定,姑鸣如今已确定梦境就是事实。
南笙没有看她,自顾自说,“那日她说她爱上了一个人,所以再也容不下别人,她还说我是剑灵,所以我不会懂。是啊,我不懂,但我再愚钝,也知道子斐有多么重视这场联姻。所以,当她让我代她行礼时,我答应了。可是当跟着迎亲的队伍踏入礼堂,穿着嫁衣行拜堂之礼,在那张红布之下,我竟然开始生出欢喜。“南笙仿佛忆起那时的心情,面上也扬起淡淡笑意,可是很快又暗下去,“那种感觉即兴奋又害怕,好像很多年前和他一起偷偷藏在杂房里玩炮竹。当他掀起盖头,那样看着我,我终于知道……我配不上这份欢喜,不该存有这份贪念。”
最平静的言语道出最卑微的哀伤。
她是魅灵,所以她不懂却又向往人间的情义,她是魅灵,所以她妄想与人共许一生也是贪念,她是魅灵,所以她哪怕为所爱之人拼尽全力也是徒劳无功。
只因为,她是魅灵。
姑鸣并不震惊,天地间最纯净的魅灵竟不知不觉动了情。
因那场梦,开始理解她有血有肉有意识,她拥有天地间最纯粹的灵魂,当然就配拥有天地间最纯粹的感情。
可是该如何安慰,让她别灰心吗?连她也不知道连子斐的心思,那样一个背负太多的人到底还有没有情。劝她看开些吗?话本子里也说了,一旦动了情,又岂是说收就能收得回。
也许对于纯粹直接的魅灵说来,自身的安危是其次的,全心全意守护那个人才能让她支撑下去,“现在外面都传你是妖女,等着处置你。”姑鸣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们想除之而后快的不止是你,更是你身后的连子斐。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不给任何人机会,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想守护的那个人。”
这个节骨眼,连子斐岂会真正孤身去寻一个仅仅见过数面的未婚妻,而容则的故弄玄虚目的又是为何?还有太多的不明白,所以她们要做的就是等,等到连子斐回庄,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在他回来之前,万事留心。”姑鸣最后劝诫道,南笙点头。
临走之时,隐约听到牢房的天窗之外,传来几声奇特的鸟鸣声,婉转灵动不似寻常鸟鸣。待要细听,又没了声音。
于是踏出牢门,继续扮演慈悲为怀的长冥殿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