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通过堂客,甚至不亲自赔情,三下两下就摆平了打贺人龙堂客的事,这是出乎我和江玌观的意料的。如果贺人龙坚持要吴良亲自道歉,也不是不可以,他担心那一万块钱工钱拿不到,依吴良的心态,还真可能拿不到!要想拿到,起码得上法院了,难度是贺人龙无法接受的。因此贺人龙接受和解,也是可以理解的,怪只怪吴良太无耻了。贺人龙跟江玌观都可以认为算了,我又还能怎样?用江崇文的话讲,吴良能心甘情愿拿出一万块钱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因为他根本就冇打算付工资,要不才只几十块钱一天的工钱,几年下来拖欠几万工钱呢?起码他是打算能拖就拖。可以理解为吴良间接低头了。
当然,打人的事解决了,还有租地的事呢。虽然租地的事是因为打人的事发生的,但已是一码归一码,成了两件事,打人的事是私事,而租地的事是公事,并且还是反映到雷镇长那的公事。依江崇文甚至江玌观的意思,闹地租的事本是逼吴良积极处理打人事的一个手段,现在打人的事解决了,那租地的事处理不处理都无所谓了,起码不重要了。但我不这样认为,还得处理,且必须处理好,否则日后还可能因此产生矛盾,到头来还得我伤神。因此我又给梁秋生打了电话,请他跟吴良良日一定要来面对面协商下,雷镇长还等着回复呢。搬出雷镇长,梁秋生自然是冇得脾气,满口答应,要得要得。
第二天梁秋生果然来了,我原计划在向阳村村部开会协商,当然最好是能去贺家峒湾里,那样见证的人多,有意见都可以提。结果梁秋生却说不在向阳村村部协商,到白鹭湖圩上协商就行了。开始我以为在镇政府,雷镇长可能要亲自过问,所以也没坚持。哪知也不是在镇政府,而是伍五生的兄弟饭店!梁秋生来的时候已经十点钟了,协商完正好呷饭,梁秋生想的还挺周到,只是这费用该谁出呢?总不能记村委会的账吧。
我跟江玌观到的时候,发现除了江崇文,还有贺家垌湾里的,贺人桥贺人龙自然在,另两个应该也是贺家垌的代表,他们都是坐贺人桥的三轮车来的。饭店门口停着一辆宗申三轮车和一辆力帆摩托车。
从梁秋生给他们边散烟边打招呼的语言上面看,这些人与我也是前后脚到的事。梁秋生招呼大伙在伍五生的楼上包厢坐下,一溜圆桌刚好坐下。差不多所有的人我都认得,有两个虽不太熟,但他们都上了年纪肯定不是吴良!吴良应该到场的,却不见他人!怎么回事?我心里犯嘀咕。
正想问梁秋生,江玌观先问了:“梁支书,还有人呢?”江玌观自然问的是吴良。
“还有人?没啦!”梁秋生装作吃惊的样子,“都到齐了!”
“吴良吴老板呢?”我懒得看梁秋生装糊涂,直接问了。
梁秋生满不在乎地说:“吴良老板冇来,我喊了他,不肯来,哇地是从向阳村村委会手上租的,是跟你梁秋生租的,你梁秋生签的字,反正我还有一年到期,出现矛盾是你村里的责任,跟他吴良无关!你村里能摆平最好,摆不平我就上法院去告!”
不得不承认吴良的话有道理,开头要吴良跟梁秋生一块来协商,是我们天真了,把事想得过于简单了。吴良租地没经过贺家垌任何人,自然不会来跟贺家垌协商什么。
梁秋生说:“当时吴良来租地,是帮村里解决了抛荒的大难题,是得到镇里支持的。具体情况周华最清楚,崇文主任也晓得,根本冇想那么多,生怕吴良不租,是免费租给他种的。崇文主任,是不是这回事?”
“是甲葛样的情况。”江崇文点头认可。
梁秋生从包中拿出一张纸,对在座的人扬了扬:“葛就是当初吴良跟村里签的合同,约定第一轮租六年,到期不愿租就算了,要续租再谈。有村里的公章也有我跟周华主任的签字,因此合同是合法的!”
说完,梁秋生把合同递给江玌观:“江会计,你念下合同,看合同怎么规定的!”
江玌观望了我一眼,然后接过合同,慢慢地念了一遍。合同内容确定跟梁秋生讲的一样。依合同内容,还真不能强行收回或逼吴良出租金。
待江玌观念完合同,梁秋生忽然大声说:“贺人桥,你作为贺家峒湾的组长,当年你湾里是不是把土都荒了?不哇百分之百,百分之八十是荒了吧!镇里不准抛荒,压着村里要种,村里有吗个办法,只有收回出租!好不容易吴良愿意租,人家签了六年合同,今年还只第五年,你贺家峒的人就哇要收回!你贺人桥吗好意思收回?”
“我,我,也不是我哇要收回,是,是湾里的人哇要收回!”被梁秋生忽然质问的贺人桥有点惊慌,哇话都打结了。
梁秋生又对另几个贺家垌的人说:“实在要收回,村里也管不了,后果你们先要想清楚!人家合同冇到期,你强行收回,事闹大了,政府会支持谁?法院会支持谁?我再问你们,真收回了,你们敢保证都能自个种,不再抛荒了?敢不敢保证?”
这一连串的追问,直接让贺人龙他们哑火了,冇一个敢回梁秋生的话。本来这次闹着要收回土地,是因为看不惯吴良打人,并不是真要收回来自个种,当然也有少数几个人愿意自己种,更多的最后还得荒掉。
看这架式,莫说收到地租,分明成了闹事分子,话都不敢回,不是自取奇辱吗?要知道,我和江玌观可是背后主使啊!这让我俩的面子往哪放?本想由此打击下梁秋生的威望,反倒了自个码头!我若再不说话,这么多人会被梁秋生一个人压服,传出去丑死人了!
梁秋生张口又要讲话,我用手势打断了:“梁支书,你老嘎等下哇,我来问甲事!”
梁秋生也用手势同意让我问。
“贺组长,当初村里收回你湾里抛荒的田土,你湾里人都同意吗?村里出租,有经过你湾里人同意吗?你湾里人签了字吗?”我表面问的是贺人桥,实质也是问梁秋生,同时更是鼓励贺家垌的人大胆发表意见。
果然,我的发问击中了梁秋生的软肋,他的脸色由红变白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他肯定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气得话都打结了:“你作为村……村主任,理应跟……跟我支书站一边,你倒好,比贺家垌的人还积极还夹注!”
我望了梁秋生一眼,懒得回他。
看我帮他们被梁秋生斥责,贺家垌的人觉得不好意思,我刚才的话也给了他们启发,开始发表意见了。
首先开口的是贺人龙,他说:“打老实广,那年我是不同意村里收回的,我几亩田土又冇荒,只是收入也不多,不如多帮人做几甲工,田土的事就有点懒懒散散,后来村里将那一片全部收回,我也冇坚持不肯。最后又哇承包给了吴良作大棚,我湾里人包括我冇一个晓得,也冇看见有吗个合同,只是哇会喊湾里的人做事,做一天有一天的工钱,湾里人也就冇管有冇得合同了,出租有冇得钱都不管了,只要国家农业补助有拿就行了。”
一个年纪大点贺家垌人说:“人龙哇的是事实,我老是老了,作亩把田土还是做得到,村里哇上面不准农田抛荒,自个不种就要收回,我也支持,荒了确实可惜。哪晓得我冇荒的也收回了!至于吴良作大棚,是他喊人打大棚时才晓得村里租给他了,鬼看到甲合同?我快七十岁了,总不得哇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