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腊月下旬,家家户户多多少少也会准备些年货,但每户也沒有多少富余钱,只能买点麻纸红纸粉涂,把家扫一扫,破的地方用细泥浆糊浆糊,把窗户玻璃擦干净,糊的麻纸换成新的。新衣服也只是给小孩子换个一件半件。最愁人的是做鞋,人人过年都的换双新鞋穿,这就忙坏了村里的女人们,走着坐着纳着鞋底做着鞋。这些天女人也没有别的事,都是在忙的做鞋。
队里也开始杀猪杀羊杀牛。一部分是交任务,一部分是给村民每人每户分点。任务猪羊牛去年还都是交活的,今年不知谁给改政策了,都耍白条。今天队里光羊就要杀一百多只。贵发、刘队长、眼镜儿几个人都在牧点帮忙,来帮忙的人也有二三十号,嘻嘻哈哈很忙碌也很热闹。也来些了女人们,烧水给收拾羊下水,有队长女人,白六娃闺女媳妇等,都是白家和马家闺女媳妇。
到了下午三四点,可以分肉了,一年就这么点惺荤,早就人们拿着盆盆钵钵黑压压围了几圈,象刘三爷这样在村里有威望的几个老头负责给分肉,一小堆一小堆,堆了几百堆。有个叫长拴的老人,铺了块红布,倒了碗洒,上了几柱香,敬过天地众神后,说了些吉利话。队长一句:“干始。”人们尤其是小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抢到会计跟前,喊名字领肉,会计早根据工分情况算计好每户能分多少肉。一袋烟功夫就快分完了。
分完肉,队长又说了个情况。说:“羊下水,都是公社要的任务,公社拿来的麻袋装不下了。剩下几套,数量少没法子分了,就抓纸阄来分吧。”可最后抓到阄的几人,偏偏是队长媳妇儿和白家马家的几个人。眼镜儿低声嘀咕道:“这也太巧了。”贵发愤愤说道:“巧什么巧,年年都是这样子。”刘队长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贵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刘队长至从冀拴劳事件后,话变的很少了,连跟贵发和眼镜儿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贵发和眼镜儿常常开玩笑说,是不中邪了,要不让翻生女人给看看,刘队长也不搭理二人。二人也很识趣,沒事也不折腾了,这几天眼镜给贵发扫盲了,贵发每天象个小学生一样认真的识字写字,眼镜儿根据学的好坏天天给打分,近几次能打四分(五分制)。
腊月二十三,北方人也叫小年,男人们要祭灶,家家户户或买或自己熬制些麻糖和糖稀给小孩子们吃,说这天是灶王爷上天汇报工作的日子,所以家家户户用糖,密住灶王爷嘴,希望灶王爷上天言好事。
守着旧俗的老人们,从这一天开始,祭社、打扫、等才开始了,会忙到初夕。刘队长这帮知青,去年还能请假回家过年,今年不知怎么了不让请假了,贵发高兴说:“能跟他一起过年了。”
临近中午,人们正沉浸在各种年货年事中,突然大喇叭喊话,让全体社员到大“场面”(碾粮食的地方)开会。人们正纳闷着,队长又派福小和文清等这伙人,挨着一户一户通知。
大家也就稀稀拉拉慢慢的聚到了大“场面”。队长站到大碌碡上说:“刚接到通知,县里文件指示,要求广大群众要破除旧思想,破除旧文化,破除旧风俗,破除旧习惯,要过革命化春节。”有人问问道:“什么是革命化春节。”队长说:“咱们村是示范村,到时候会有工作队入驻会有具体安排。”队长又说:“贾主任指示我们全体社员耍从现在就行动起来,抓革命、促生产。”会开了一中午,大部分人开完会也沒搞清楚什么革命与生产。
第二天,队长早早就喇叭喊出工,人们懒懒散散的聚合后。生产队长安排今天的工作,内容叫拾粪还田,就是把村里村外的各种粪,拾起集堆,开春当肥用。几个老汉乐呵呵说:“这个办法好,明年这么多肥,农作物肯定能丰收。”拾了几天连人粪也没的拾了。生产队长又派了新工作,叫扫雪入田。这回跟上次不一样了,公社给下发了很多彩旗红旗,插的满山遍野都是,说是让人们尽情释放革命热情。人们把沟沟叉叉、山山背背的雪都扫到了田里。几个老汉又说道:“再多的雪也经不住春风吹,能管用吗?”另一个老头说:“新社会了,也许革命是对的,你就跟上革命走吧。”热情就这样一天天被点然,有些临村上下的两个生产队还因为扫雪闹矛盾了,他说:“你把我们村地界内的雪扫到你们田里了。”他反驳道:“你这是资产阶级和小山头主义思想。”吵的不可开交,最后还得大队支书出面给协商解决了。工作组派驻到了每个生产队,都是些热情高壮的年轻人,督促人们每天出工,也每天和队里一起给人们记着工分,大街上几十年也没有这么干净过,有根草落下就会有人马上捡起,不要说别的东西。初夕这天也不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