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押单了,你们随意!”方才押了“双”的另一位手上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枚筹码,抠抠袖子又掉出几枚,一股脑地拍在了台面上,嘴里嘟囔道,“真是见了鬼了!”
“那我也单!”
“押单押单,今天这骰子怕不是成精了。”
他们顷刻之间就做好了决定,顾栩念微微一笑,将筹码放在了他们对面。
自她今天入场以来,头一次更改了押注方。
“或许真是我急功近利了。”荷官才拿起骰盅,顾栩念便神色凝重地叹息。
她想要赢,便要速战速决才好,押在他们对面也是不得已。
前几轮她一路顺风顺水,对手的三人中难免有想要沾她气运的,这时候见她押了双,难免萌生出倒戈的念头。
奈何买定离手,只能等待结果。
“如果这位公子再次猜对,就是我们今天最尊贵的客人!”荷官揭盅之前先买了个关子,以一种激动人心的声调呐喊道,“他!会成功吗?!”
顾栩念:“……”异族人果然会搞噱头!
由于荷官的声音够响亮,她现在俨然成了全场焦点。顾栩念随意挥挥手冲那些看过来的赌客致意,看似气定神闲,实则自己也紧张得要命。
但无论这些筹码代表着多大一笔钱,顾栩念真正损失的也就只是那五锭碎银而已。
只是她距离福寿膏的来源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就这样错过,实在无法甘心……
“错就错了,”顾栩念深吸一口气,催促道,“开盅!”
然而就在开盅的前一刻,顾栩念猛地背过身去,下令道:“阿楚,告诉我结果。”
“一,三,六。”楚肃便念给她听,声音低沉悦耳,“双。”
顾栩念险些没按捺住自己情绪,好在楚肃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回过神来,还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快,掐我一下。”
楚肃垂手:“属下不敢。”
这是真的不敢,从小到大都只有顾栩念掐他的份儿,刚从军中回来时他尚能与顾栩念对呛几句,此后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对她百依百顺了。
别说动手掐她,就连见她自己不小心撞了哪儿都舍不得。
顾栩念也没强迫他,干脆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她下手够重,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呈现出一道红痕。
怎么还真掐?!
楚肃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皱了皱眉。方才他见顾栩念下注草率,也算是经历过几个大起大落,竟然都没有此刻的内心波动强烈!
顾栩念自己揉了揉脸,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反倒平静了下来,完全没想自己手里这堆筹码还能去兑银两这回事。
荷官颇感意外,他负责这张赌桌已经快有一年的光景,决不出胜者的情况都是常有,有幸战到最后的赌客无一不是欣喜若狂。
今天这位倒是蹊跷,好像从头到尾都在神游物外,赢了钱都不见他开心。
沁贵坊既是销金窟又是温柔乡,但对于赌客而言,不应背离的初衷本该是娱乐,对输赢太过计较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道理说来容易,上了赌桌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能做到的人终究是寥寥无几。
荷官见识过太多张失望的面孔,踌躇满志而来,又满载绝望而归,砸在赌桌上的仿佛不只是黄白之物,更是那些人被榨干了血的躯壳。那些或深或浅的眼珠中尽是麻木,却又带着疯狂。
哪有什么小赌怡情,只要迷失其中,必然是血本无归的结局。
但今天的赢家与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的眼神始终是清明的,令多少人垂涎的筹码在她手中只不过是一堆无用的圆片。
不为俗物所动,才能享受最极致的欢愉。这才是沁贵坊最欢迎的客人!
既然是他赢得了见识“极乐”的敲门砖,那么想必很快就会开心起来了……吧?
荷官朝二楼使了个眼色,便有一名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下楼来,斜坐在赌桌上,樱色唇边含笑:“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