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是被透过窗棂的阳光晒醒的。
她眯起了眼,垂下的睫毛在光下几乎透明,眼前所见的便是一轮霓虹般的光晕。
虽然不知确切时辰,光看这日头,想必也直奔着晌午去了。
好在家里没有需要她这新妇敬茶的公婆,否则又是免不了一顿数落。
顾栩念想要下床更衣,可才一动作又疼的脸色煞白,只得仰面躺着缓上片刻,待到身体适应了痛楚并且可以小幅度活动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万幸没落下什么病根,否则日后都动弹不得,那怕是要了她的命!
如今四下无人,方才没忍住的那声痛呼倒也不那么令人难堪。
门口窸窣一声,顾栩念循声望去,只见门口怯怯地露出一颗扎了双挂髻的脑袋,正往屋里张望。
看衣着是谦王府的丫鬟,顾栩念怕牵扯伤处,动作幅度不敢过大,只冲她招了招手:“想进便进来,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那丫鬟还是怯怯的:“奴婢……奴婢知错。”
顾栩念正思忖自己是有何处能让她犯错的,莫不是自己还不能同她说话了?就听门口之人嗫嚅道:“王爷吩咐过,切不可吵醒了王妃。”
“我早就醒了,不是你扰的,”顾栩念和颜悦色道,“进来说吧。”
这次她小心提气,做足了思想准备,才慢慢坐起身来,那丫鬟极有眼色,不仅上来搀扶她,还替她倒了杯茶水。
顾栩念一边喝着水润喉,一边心中赞叹这姑娘可真是阵及时雨——只是不知这及时雨如何称呼,总不能上来就叫人家梁山好汉的诨名!
那丫鬟确是个伶俐的,看她似乎正在苦恼如何开口,便主动道:“奴婢素馨,若是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还请王妃不吝责罚。”
顾栩念:“……”这是什么毛病?一般来说不是应该请求宽恕的吗?
“听着,我没那么多规矩,”看素馨这唯唯诺诺的模样,想是伺候惯了人,因此她故意板起脸道,“既然你我日后要朝夕相处,便不许自称奴婢,否则我定会罚你。听到了吗?”
“奴……素馨记住了。”
“我并非正妃,方才的称呼怕是不妥。”
“不是的!”素馨忙道,“王爷吩咐时便是这样说的,素馨便跟着叫了。”
顾栩念微微一怔,又想到昨夜那番云雨,便硬邦邦道:“许是他事务繁忙说错了,我是什么身份,自己总不会记岔了。”
楚肃与她共赴巫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毕竟还未褪青涩,便经历那般的大肆征伐……楚肃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素馨原本还想为楚肃辩解几句,看她神色不对,也知趣地把话咽了下去:“快到午膳了,王妃是想在房里吃,还是去膳厅和王爷一起?”
顾栩念心说还能一辈子躲着楚肃不成?当下便决定道:“去膳厅。”
素馨手脚麻利地服侍她更衣梳洗,顾栩念仅是从床榻挪到桌前这段路都走的无比艰辛,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出门前素馨硬是要磨着她灌下一碗汤药,说是新娘子都要喝的,想想也知道是作何效用。顾栩念赌气不肯喝,素馨拿她没辙,只好一路把药碗端着。
待她走到膳厅,冷汗都出了满额,才要就近落座,就听楚肃道:“念儿过来,坐到这边来。”
顾栩念充耳不闻,楚肃便起身向她走过来,托着她的胳膊把她拎起来,又在她的座上加了个软垫,瞥了一眼素馨手中的药碗,随口道:“把药喝了,伤好的快些。”
说罢,他亲手接过汤药,放在顾栩念面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活血破瘀的。”
他的语气有些暧昧,顾栩念抬起头来看着他,楚肃便微笑道:“虽说有些孟浪,但念儿年岁还小,我且不想让你辛苦……为夫者怎可自私至斯?”
乍一听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可仔细一品多少也能附会出几分不像人话。
顾栩念知他性子,对旁人倒是能言善辩,对她则向来是宁可行动上体贴也不擅说一句过于关怀的话,不过既然楚肃说了不着急要子嗣,多少也是顺了她的意,于是端起碗仰脖一饮而尽。
楚肃看着她喝完药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再自讨没趣,只是示意可以传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