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个字的作业怎么会太多呢?他们对着黑板抄写最多费二十分钟,就连阿秀那小胳膊都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吭哧吭哧的写上一百个字呢。
说白了他们就是不喜欢坐这听王老童生念经,他们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这听人念经,六班的人不明白,五班的人也不明白……他们的抗拒心思都是一样的。
方愈不能说有知识的人干活效率更高、更听话、更容易管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明通快递已经成立了,到时候送信到李自成、张献忠、黄太极那里去,不都得从他们中挑人吗?虽然新城里已经有了五千多人,但方愈最能够信任的还是当初和他一起走到涞水县,立下新城的这帮“老哥们”,也就是现在教室里、教室外的这三百多人。送信的人当然是要识字的,而且这样的人得多培养一些,谁知道派去的人会不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
这样的实话是不能告诉他们的。特别是到闯王那里,到鞑子那里送信的这个,说出来多吓人啊是不是?现在外头都流传闯王动不动就架锅子煮人的事迹,鞑子更是杀人不眨眼的存在,哪怕有潘娘娘保佑,他们一时间也是不敢去的,还得慢慢“劝服”。
方愈还知道后世许多的劝学名言,比如央视版的“我们没有办法无限延续生命的长度,但却可以增加生命的厚度和宽度,读书便是最好的方法”,还有人日版的“脚步丈量不到的地方,书可以,眼睛到不了的地方,书可以”……
这些话说的都挺好,可惜对眼前这帮人没有卵用。
要想引诱他们主动去读书写字,你得直接掏出“果”。
方愈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敲了两下黑板,开口说道:“之前有人问王老师,学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能得哪些好处,我现在代替王老师来回答你们。”
教室内外一片安静,就连最低沉的说话声也停止了,方愈掰着手指头,说:“第一,学了这东西能拿银子。新城管理处将下发工资调整规定,凡是拿到了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每个月在工资之外,还享有一两银子的技术补贴。”
认字当然也是技术的一种,目前享有技术补贴的人已经有很多,比如刘剪刀,樊老头他自己不肯领,兵器部的许多工匠,学校里的老师,当然,他们的补贴远不止一两银子。
除了王老童生对“技术补贴”这个名目略有微词之外,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一个月一两,一年就是十二两,乖乖!这可是一笔大钱啊!
方愈掰开第二个手指头,接着说:“拿到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可以先分到房子。建筑队很忙,要建造的房子有许多,目前又有兵器部的一百多个作坊需要更新修建,之后还有仓库和迎宾馆都是优先级,年内能够建好的住房不会超过120间,这120间住房有80间是留给你们的,到时候该怎么分呢?就从拿到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里头挑,按照考试分数的高低,谁考的高谁就能住新房子!”
1,河边作坊修建为最优级,因为很容易着火;2,120间住房仅指南区,北区也在同时修建
“哗!”哪怕他们极力控制,也忍不住的发出一阵喧哗。
这个炸弹比12两银子更厉害,话说知道要分青砖大瓦房之后,他们这心里早就长满了草,集体窝棚里越住越觉得嫌弃,真的已经够够的了!
而且有了房子才能够找媒婆去说亲是不是?他们这些人谁不盼望着有个婆娘,成个家呢?这个尤其不能等!排到后面的不光住不上房子,就连县里的好姑娘都被别人抢先说走了!
看来真的要好好学习了呀!许多人心中都这样想,他们忽然不再怨恨王老童生给他们布置的作业比别人多一倍了,这是好事啊!作业做的比别人多,到时候考试肯定比别人考的好啊。
王老童生在一片歉疚的目光中昂起了头颅,脸上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配合他那长胡子,就像教科书中杜甫、辛弃疾的插画形象一样一样的。
而在外头的五班、四班等人早就已经慌了。
比如五班,之前蔡老师也是布置六十个字的作业,是被他们自己闹的生生减了一半,本来还挺自豪的,这下好了!明天他们肯定又会闹着要蔡老师加作业了。
好处还没说完呢,方愈接着又掰开一个手指头,道:“拿到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才有资格当干部,当干部要看懂名册和文书,还要会写报告,这是最起码的要求。新城管理处将下发干部任免规则,半年以后,凡是拿不到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都没有资格担任部门副主事及更高的岗位包括队长和副队长,目前建筑队和修路队都归新城管理处直接管辖。换句话说,如果你们这辈子还想尝尝当干部的滋味,那先要把考试考及格。”
……
方愈抱着阿秀离开了窝棚区,然而身后的这些人今晚注定是要失眠了。
六班。
陈阿贵受了公子的鼓舞,决心以后要好好的学习。
他把作业本摊开在膝盖上,拳头握着毛笔正在奋笔疾书,他陈阿贵不会满足于六十个字的作业,他要写就写一百个!嘿嘿!
陈阿贵心里头正荡漾呢,忽然就感觉灯光暗了下来,他抬头,就看到班长廖黑子、学习委员胡进财、纪律委员程三板并作一排,站在他面前。
陈阿贵心里头很虚,他连忙解释道:“潘娘娘作证,我说的那些话明明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和你们一样多罚了半个月的银子,哥几个要讲道理,我们都是班干部,都是有素质的人,可不能冲动啊。”
班长廖黑子朝后头吼了一声,“被子拿过来了没有!”
很快就有狗腿抱过来一团脏兮兮、破了许多个大洞的絮青面被,陈阿贵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初他们初到涞水县的时候,县里给他们送的“救济品”。
这天气,拿床絮被做什么呢?陈阿贵心里非常疑惑。
他想问,可还没等他开口呢,班长和学习委员就拿着被子蒙到了他的头上,然后就是好多个拳头,好多双大脚如同暴雨一般“扑通“,“扑通”落在了他的身上。
“陈阿贵伱这狗操的货,老子今天就要为民除害!”这是班长在骂。
“我们几个可被你害苦了呀!你说你长这么大的嘴巴瞎说什么呢?狗东西,看我飞腿!”这是学习委员在骂。
后头纪律委员在骂什么陈阿贵已经听不清了,因为蒙着一条被子,而且拳打脚踢的声音太大。
哥几个还是懂规矩的,知道蒙条被子打人不疼,陈阿贵心中想到。
窝棚外面。
李顺推着老母亲返回住处,一路上他都很沉默,似乎心事重重。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老母亲拍着他的手说:“明天就去夜校报个名吧,铺子里这些竹篾活计我也早就看会了,白天没做完的,我和你家的可以慢慢做,你只管去上课。”
李顺为难:“母亲身子不好,怎能让母亲来做这些活计……儿子就是瞎想,读书写字哪有那么容易,到时候白费了功夫……”
老母亲盯着李顺,一脸看笨蛋的表情,她说:“你以为我让你去读书是为了那一两银子?还是为了你能当个干部?”
李顺不解。
老母亲沉沉叹了一口气,道:“东家是天上的人,有最好的心肠,他今天说的话你们都没听明白……东家这是遇到难处了啊,他需要一些能读书会写字的人去帮他的忙,偏偏他又不肯明说出来,唉,我们这些人这一世都报答不了东家的恩德,不管是因为什么事,这总是一个机会,怕什么白费功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