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她睡的极不老实。
生平第一次如此渴念一个人的怀抱,像是着了梦魇一般,只要抓到个热乎的东西就想要往自己脸上贴,而自己像是被人紧紧圈在怀里,这让沈夏希觉得很安心。
“不要乱动。”一个清冷又十分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竟真的不再乱动,老老实实地躺在他的怀里,任人握着自己的手,被人抱在怀里,让她想起了儿时在母亲怀里的时候,那样安心舒适,无论再大的风雨都不会再害怕和忧虑,渐渐的她体内的那股无名的燥热竟也跟着平息了下来,只是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有几人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咪咪嗡嗡的,听不大清。
“这会不会对她的身体会不会有伤害......”
“不会,过几个小时基本就没事了,只是......”
“只是什么?”
......
陷入昏暗之中的沈夏希抓着了一个温暖手,把它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感受它传递来的温暖干燥,像是抓着海上的一块浮木,希望能够将自己从黑暗汹涌之中解决出来。当那人的手无情地抽开之时,她竟委屈地哭了。
抱着自己的那人看到她哭了,身子似乎微微一僵,依旧搂着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然后像安抚孩子那般,轻哄着她,然后抽出手,用温热粗粝的指腹为她抹掉的眼角的莹润的泪珠。
“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突然哭了?”那人的语气极尽温柔,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心安。仿佛就是在梦里,梦里什么都有,她不必再戴上每日都要用来伪装的面具,假装告诉别人,她过得很好。
她过的其实一点都不好。
她很累,但是当她失去依靠,需要在一夜之间承担所有的时候,她再也不能任性妄为,她要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学会自己一个人生活、学习和工作,就像一棵树一样,无论怎样的风雨来袭,都不能轻易将她折断摧毁。
可是,一棵小树苗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大树,她需要时间。
她觉得自己还是像个孩子,还是喜欢赖在别人身边,需要人哄,需要人关心。只要不高兴了,就哭就闹,闹不过就继续哭,这样就会有人在意自己,给自己糖吃,哄着她,这样其实很无理取闹,但这种事只有在有人无条件爱你的情况下才会有,可惜那些曾经无条件爱她、守护在她身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所以这对她来说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
梦中那人刚问完,抑压在心中的委屈突然爆发,她哭得更凶了,涟涟的珠泪不断落下,手心不知道紧紧地揪着什么东西,头使劲往那人的怀里埋着,额头抵在那人坚硬炙热的胸膛,像是找到了可以一个无限包容她的地方,无论她做什么都需要在有任何顾虑和担忧。
蓦地,还在梦中的沈夏希觉得手背传来一阵暖意,紧握的手心被一个温暖有力的大手给撑开,然后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另那人握在了手心。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害怕,她立刻反握住了那人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不肯再放开。
似乎无论她做什么,那人都纵容着她,沈夏希觉得这样很安心,甚至有些得意,刚才的痛哭,很快变成了如嘤咛般的抽泣。
看她情绪稳定了些许,陆泽旻悬着的半截心放了下来,然后把沈夏希缓缓放躺在柔软洁白的大床上,一只手依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为她掖被子。
诺大煊赫的房间里,一群人悉悉索索地站在一起,落地窗外就是黄浦江沿岸极致璀璨的夜景,私人医生、护士、管家还有两三个在一旁侍奉的佣人和保姆,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今晚的陆少和平时很是不同,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陆泽旻如此在意一个陆家之外的人,心中都不由的猜测两人的关系,他应该...很喜欢她吧。
“你们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陆泽旻坐在床边,对他们淡淡地说道。
“少爷,要不您先回去早点休息吧,让小蓝和护士她们在这看着吧。”老管家说。
“不用,我在这守着就行,你先带医生还有护士她们去客房休息吧,有事再叫你们也不迟。”
“是。”
“那少爷,这衣服......”
管家的话忽然被打断,因为躺在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还有些不满地闷哼了一声,陆泽旻立刻转身,低头俯身静静地凝视了沈夏希一会,许久,才背对着他们说:“衣服先放这吧,待会儿她睡安稳了我再叫你们进来。”
因为时间仓促,沈夏希还来不及换衣服,所以还穿着那条粉色长裙和陆泽旻那件外套和衣而睡。
“是。”管家愣了愣,才回答道。
“对了,你告诉黑五,让他派人查一下今天的事,明天上午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管家有些上了年纪,愣了愣,问道:“呃...不知少爷说的是什么事?”
“就是今天晚上的事。”陆泽旻语气忽变得低沉冰冷,他骤冷的表情让老管家突然变得很紧张,因为这让他想起了之前陆泽旻父亲之前入狱的那段时间。
一夕之间,陆泽旻性情大变,不再是温文有礼,谦逊和善的贵公子,而是变得异常寡情冷面、心狠手辣,性情暴烈的独裁者,这让他感到有些害怕,不过对于陆泽旻这样的反应和变化在这的管家也是理解。
似乎是察觉的了自己的反常,陆泽旻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你直接跟他说,他会明白的。”
老管家松了口气,说道:“是。”然后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卧房。
屋内瞬间感觉寂静空旷了许多,像是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只有这两人,但只有一个是醒着的。
终于,折腾到半夜,她才彻底安睡下来。
陆泽旻坐在床边,双臂撑在修长的双腿上,透着有些白的发蓝的衬衫,昏暗的灯光之下,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他胸前和脊背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把沈夏希莹白纤细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抵在唇边,像是不容遗失的宝物一般,轻轻啄吻她的玉指,感受她柔软的温度和腕管下汩汩的流动。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床上美目轻阖的女孩,思绪放空,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起身在沈夏希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等沈夏希醒来的时候,晨光熹微,今天的上海被灰蒙蒙的薄雾所笼罩。
她像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一切都十分真实,只不过梦醒之后,她感觉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夏希缓缓睁开眼,艰难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整洁舒适的大床上,房间的装修内饰都十分整洁奢华,像是新的一样,但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十分陌生。
她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心中一凛,忙去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自己穿戴整齐,并未有任何凌乱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或者酸痛的感觉,但是身上这套粉白色睡衣,却很显然不是自己的衣服,看来应该是没有事情发生。但沈夏希的神经还是有些紧张,因为她根本记不清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婉儿、商场、吃饭、模特......后面的事根本完全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像是睡过去了一样,睁开眼就到了现在。
最后的记忆断掉的地方是她和秦芮芮在一起,可是,她怎么会......
难道?
不可能!
她跟她无冤无仇,怎么会......
越想越害怕。
越不可能就越有可能。未知的恐惧是必然的,但最可怕的是难以看透的人心。
一阵恶寒涌上心头,胃突然感到些许不适,她有点想吐,但是她口干舌燥,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沈夏希抓起桌上的水杯,犹豫了会,像是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般说道:“算了,死就死吧。”然后咕噜咕噜把杯中的水都喝了下去,才感觉到舒服了些。
看来她当初是对的,她不应该自欺欺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误,是她太蠢太天真,对自己还不够狠。
她应该好好听姗姗姐的话,但悔之晚矣。
幸好,这个房间里暂时没有其他人,她还有机会自保想办法出去。
环顾了四周,除了刚才喝水的玻璃杯还有一张圆桌上的花瓶,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东西了。
她只能想到一个办法了。
不过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值吗?
值!
人活着,哪有什么值不值,她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不堪,没有忧伤,没有痛苦,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连死都不怕,她还怕什么呢?她什么都不怕,因为她没什么可以失去了。
玻璃玉器砸碎的清响声从主卧传来,在书房听周义明汇报工作的陆泽旻闻声一顿,立刻起身说道:“等等先。”
他说完,抛下周义明,迈着敏捷的步子来到了卧室查看情况,管家和佣人也被声响引了过来,跟在了陆泽旻后面。
推开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床上只有一角稍许凌乱的被子,破碎的花瓶倒在地上,玻璃碎渣散落了一地,花瓶里的水涔到了地毯上,浸湿了一小块。
陆泽旻知道沈夏希还在房里,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多想,他便疾步往屋内的卫生间走去,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飞影从他面前闪过,透亮的锐器迅速划过,反应迅速的他轻轻向后挺,反手抓住了发动攻击那只手。
“你这是在干什么?”陆泽旻十分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说道,幽深的眼眸透露着疑惑,在那短短的几秒钟,沈夏希的表情同样也已经从狠决变换到震惊。
“怎么是你?”她黛眉微蹙,手里依旧攥着厚厚的、有些坚硬锐利的玻璃碎片,刚才千万种思绪在此刻都化为了疑惑不解。
陆泽旻沉着脸,没有回话,她的神情和问的问题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