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公主斜挑着眉毛,尖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也想将本宫杖五十,徒十年,还是要让本宫将证据也甩在你面前?!”
陶文姜扣了一首,又直起上身跪着答话:“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与吴姑娘不同。”
庆阳公主方得意得冷哼一声,却又听陶文姜道:“我大宏宗室犯罪与常人同法,为显尊卑皆报于宗人府受理,我深知家父为官十余年励精图治,若公主言之有物,可将罪证直接呈于圣上定夺,不必劳烦大理寺!”
庆阳公主气的一个倒仰,身后的女婢堪堪扶住,她用力推开女婢,死盯着陶文姜,没想到这陶家的臭丫头是个难啃的骨头,她有心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到底顾忌这是庆城公主府,且她父亲圣眷正隆,里面还坐着与她不睦的皇后娘娘,她环视大殿,众夫人皆目瞪口呆显是被惊住了,一个上来圆场的都没有,她却不能任由陶文姜长跪不起,便咬着牙道:“你给我起来!”
陶文姜木木登登,一板一眼答道:“公主虽为女眷,却生长于皇家,今日言辞凿凿指责家父贪赃枉法,不知是否上意也是如此,心中实在惶恐,家父其身未明,小女不敢起身!”
简直就是赖定了她不成,庆阳公主心中恨毒,她什么时候说皇上也认为陶国安贪赃枉法了,她也不过图嘴上痛快,呛声几句罢了!
庆阳公主看向一旁看戏的含山郡主,恨恨道:“含山,这样很好看吗,还不快拉她起来!”
含山郡主心中冷笑,她们一群人不是常无事生非,搅风搅雨吗?那陶文姜一张利口却能无中生有,黑白颠倒!心想不软不硬也顺脚踩庆阳几句,却也怕真惹急眼了庆阳,文姜身份上到底吃亏了些,正犹豫着,两个宫女推开了内殿门,庆城公主和黄氏一左一右伴着一个头戴九凤金冠,身穿玉带霞衣的女子出来,眼睛在殿内轻轻一扫落在了庆阳公主身上,面露不悦道:“何事喧闹,在内殿都能听到庆阳你的声音。”
庆阳咬了咬唇,笑道:“我们说闲话呢,不想惊扰了嫂嫂,姐姐。”
华皇后眼神落在直身跪着的陶文姜身上,犹疑道:“这位是......”
黄氏心中一顿,嘴里唤着文姜就快步走了上去,也不拉她起来只对庆阳公主行礼问道:“不知小女因何冲撞了公主,公主罚她在此受过?她若有错,我们夫妇定不袒护!”
哪里是我罚,是你女儿自己自愿跪在此地。
只是此时不宜多做纠缠,她扯了一丝笑出来道:“我和令嫒玩笑两句,她竟当真了,倒吓了我一跳,令嫒看着聪慧,不想还有点左性儿,夫人既然来了,快扶她起来,今天是庆城姐姐的好日子,我也不多计较罢了。”
含山郡主冷笑道:“陶大人趋炎附势,踩石上岸抑或是徇私舞弊,欺上瞒下,却不知公主方才说的哪一句是玩笑话呢?陶文姜一个娇养大的闺阁女儿,若听了公主这样的玩笑还不犯点左性儿,那倒令人刮目相看了!”
陶文姜呜咽了一声,抱了黄氏的双腿,抬头看了母亲,两行泪就顺着脸蛋滑落下来:“自我懂事起常见父亲案牍劳形,不敢半分辜负皇恩,怎的就落了取巧钻营的名声,若是旁人诽谤便也罢了,这诛心之言竟出自公主之口,难道父亲往日里所受的明旨口谕,句句褒奖,竟也是假的吗?”
黄氏听罢眼圈一红,也顺势跪了下来,抱着陶文姜面向皇后娘娘道:“外子在朝为官十数年,自问皇恩浩荡,肝脑涂地难报其一,并不敢有半点不臣之心”以首稽地:“请皇后娘娘明鉴!”
庆阳公主气得暴跳,大喊道:“我不过随意说了两句,你们母女倒纠缠不休起来。”
陶文姜抹着眼泪道:“方才在翻鱼池公主就对民女说些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话来,又追到殿内说道些六部大门我父可随意进出的话来,公主何等身份,金口玉言都不为过,这些话儿必然是有什么风声吹到公主耳里,民女前思后想,胆颤心惊,惟愿公主能说出一二原有来,能为我父洗脱污名。”
庆阳公主抖着唇还未说话,皇后娘娘缓声道:“陶夫人,陶姑娘快快请起吧,庆阳公主想来有口无心,说茬了两句也是常有的。”
黄氏再叩首道:“圣上是在世明君,娘娘母仪天下,对世情洞若观火,湛湛青天在上,臣妇一家寸寸丹心,披肝沥胆,若外子真如公主所说,臣妇一家任凭律法处置,受后人唾骂!然一泼脏水在身,外子的赤胆忠心竟成狼子野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妇不敢起。”
庆阳公主见她母女东一句,西一句将口舌之争变成冤假错案,心中恼怒之及,口里叫着:“不识抬举!”扬起手来就要一巴掌抽上去,所幸含山早就一旁防备着,此时伸手拦住,紧捏住庆阳公主的手腕,冷冷道:“公主好大的气性,若手中有兵刃,这当朝二品夫人都要命丧黄泉了。”
庆阳公主复又跳着脚怒骂:“莫说一刀砍死她们,就是连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一同斩了又能如何?物以类聚,你倒与这妖女妖妇沆瀣一气贬踩起我来了,我可是庆阳公主,尔等贱身贱命骂了就骂了,打了也就打了,杀了也是白杀!”
华皇后断喝一声怒道:“放肆!”
含山看皇后秀眉倒竖,凤目含怒一副气急了的模样,便扔开了捏住公主腕子的手,一众贵妇立即起身叩首,三请皇后息怒。
华皇后看着庆阳公主恨铁不成钢道:“事情本就因你而起,你不知羞愧,竟敢当着我的面意欲殴打二品诰命,庆阳公主威风八面,我贵为皇后也要避其锋芒,不敢施教。”对左首边的侍卫道:“请皇上前来吧,想陛下真龙天子必不是公主口中的贱身贱命。”
庆阳公主果然慌了,忙对那转身离去的侍卫道:“且慢!”
那侍卫得了皇后口谕,哪管庆阳公主,早已飞身离去。
华皇后不再看庆阳公主,只握着庆城公主的手道:“可惜姐姐的寿宴了。”
庆城公主微微一笑,扶着华皇后坐在首位织绣罗汉椅上,又直起身,对跪倒在地的满殿夫人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宗室之人既享富贵,当念惜福,必以忠君爱臣为己任,若行事乖张暴戾,使君臣离心,为我宗室之辱!若累君臣无道,即为千古罪人,不配祭宗庙香火!”
庆阳公主脸色发白,身边阿谀奉承的吴家姑娘们亦都抖如筛糠,不过口舌痛快,怎的就是成了离间君臣,祸至灭国来?!
陶文姜仍低头小声抽噎,双手与母亲交握时被轻轻捏了两下,顿时心中更加笃定,这帽子越扣越大,感情是算上皇后在内,一人一锄头,铲了个惊天巨坑给愚蠢嚣张的庆阳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