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一点小伤”,周德厚和周知宁同时松口气。
那些年,周知远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全身练得皮糙肉厚,受点小伤真不叫事。
周德厚放心了,周知宁却关心另一件事,急切地问道:“参加什么战役了?”
对他来说,周知远的英勇就是他的英勇,周知远的荣誉就是他的荣誉。
周德厚也关心这事,周知远为国而战,作为父亲的他感到光荣。
父亲和哥哥关注战情,周知远满足他俩,当林淑荣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时,父子三人还在热烈的聊着。
周知远参加了两次大规模战役,经历了这场反击战的始终,能说的故事太多了。
他打过硬仗,也打过滑稽仗,尖刀排二十六名战士追着数百个敌寇狂奔的场面挺滑稽,这样的战例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周德厚和周知宁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而林淑荣更关心周知远的肚子,用责备的语气说道:“赶紧收拾一下,让知远吃饭。”
林淑荣一声令下,坐在炕沿的周德厚赶紧让地方,周知宁起身拿起炕桌放好,一大碗快要冒尖的面条落在炕桌上,上面放着两个荷包蛋。
而秦淮茹跟在林淑荣身后,手里端着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放着两个棒子面窝头,另一个盘子里装着SC泡菜。
看见盘子里的豇豆、小黄瓜,周知远立刻产生饥饿反应,起身嚷一声:“馋死了...”就要往炕上爬去。
见他这副神态,林淑荣笑道:“脱鞋在上炕。”
周德厚笑一声,周知宁打趣:“我不跟你抢。”
“噗嗤...”秦淮茹的笑声让周知远想起她的存在,直起身转脸看她,他对秦淮茹心存疑虑。
而秦淮茹却想错了,见他看过来,对周德厚和林淑荣说道:“师父师母,你们一家团聚,我就不打扰了。”
她以为周知远当着她的面不好意思吃饭,说一声告辞的话,看一眼周知宁,转身走出门去。
见房门关上,林淑荣收回目光,转脸看向周知远,见他坐在木椅上用左手解鞋带,右手却一动没动,脸色顿时一变,蹲下身抓住他的右臂颤声问道:“右手怎么了?”
不用他解释,林淑荣抬起他的手臂看见右手四指刀疤,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颤声问道:“疼吗?”
“不疼、您知道我皮糙肉厚。”他用轻松的语气回道,转眼看看周德厚和周知宁。
两人探过头来,看见这只手上的伤疤,周德厚的这张方脸抽搐两下,而周知宁紧绷着一张脸。
吧嗒...林淑荣的两滴泪水滴在他的手上。
周知远伸手擦去林淑荣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妈、相比牺牲的战友,我只是伤了四根手指,您不应该难过。”
周德厚闷声说道:“知远说的不错,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强,赶紧让他吃饭,一会面条凉了。”
而周知宁沉声问道:“伤你手的那家伙怎样了?”
他在意这个,此仇不报今晚睡不着觉。
周知远笑道:“他的脖子被我割断了。”
当时沈澜波中弹倒地,他用右手紧紧抓住敌寇的刺刀,左手拔出匕首,跃身给对方的脖子一刀,右手稍一松劲就被割断了四根手指筋。
可他不后悔,当时情况紧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扑过去握住敌寇的刺刀。
但他不会如实说出,用牺牲的战友来衬托自己伤势的不值一提,在这场反击战中,我军牺牲七百余名将士。
林淑荣听过广播,知道我军将士的牺牲,轻轻叹口气,眼里含着满满的关切再次轻声问道:“还疼吗?”
周知远笑道:“不疼,还能弯曲一点,您看...”
他给林淑荣做示范,缓缓弯起四根手指头,一阵疼痛感传来,轻轻眨动一下双眼,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
军医给他作出的伤害鉴定是伤残四级,判决他的这四根手指彻底废了。
可他不甘心,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微微弯曲的四根手指头给他带来极大的信心,疼痛感也在逐渐减轻,信心十足地说道:“妈、您放心,通过努力,这四根手指一定恢复如初。”
他的信心感染了家人,他们了解周知远,就凭他的这股韧劲就一定能够恢复。
乐观的情绪在屋内升起,周知远在周知宁的帮助下脱下棉鞋爬上火炕,面对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举起左手熟练地拿起筷子,耳边传来林淑荣关切的声音:“先吃一口面条再吃鸡蛋。”
这道声音是如此的亲切,他在梦里无数次听到这句话,母亲永远对他充满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