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洪亮却根本不敢去二房收账,他铲了人家两亩地的花苗,正日夜担心舜华找他算账呢。
舜华把家里的账本翻出来,数了数欠债的名单,三百多两外债,共借了十二户人家。有三两五两的,有十两八两的,也有像袁洪亮这样几十上百两的,大房族长家也借了六十五两,码头镇的袁四爷家,借了八十两。
舜华决定,把这些外债还掉,欠着钱就是欠着人情,自古人情债最难还。
舜华家只有大舅送来的茶叶可以做为谢礼,往年送三房、五房和族学袁鸿章的茶叶,都留在了家里,舜华决定就用这些茶做谢礼,省得再花钱去购买。
她列了一个表:借款十两以下的,送一斤茶叶的谢礼;十到二十两的送两斤茶叶;三十到五十两的送三斤茶叶。五十到一百两的送五斤茶叶。
刘世祥和三个大的弟弟也来帮忙,此时,他才知道,师妹家原来还欠着族人这么多银子,想着他在县城指责她抛头露面,刘世祥心里很惭愧。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众人将银子和茶叶分好,写上债权人的名字。
舜华找了一个背篓,把分装好的包裹放进里面,自己背上,三个弟弟跟在身后,一家一家的去还债。
昨夜刚下过雨,天空中还密布着阴云,姐弟四人小小的身影走在村道上,远远望去,有几分凄凉和悲壮。
先去大房族长家,姐弟们正在守孝,不方便进人家的家门,只能站在大门外,请门房通传。
袁族长看见姐弟四个半大的孩子前来还债,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舜华递上银子和茶叶,恭敬地说:“大爷爷,所有的债务,舜华都按五分年利到年底来计算利息,请大爷爷核对数目,这几斤茶叶,是我姐弟们的心意,大爷爷不要嫌少……”
袁族长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多算了半年的利息?”
舜华说:“是的,这些债原本也是要到年底才还的,得亏我阿爹种的茉莉花还有点用,卖了一点钱,一点利息就算到年底吧,聊表我姐弟一点心意。”
袁族长没想到,这孩子比很多大人还懂得人情世故,不愧是秀才教出来的闺女,三百多两银子,多算半年有多少利息?这孩子拿这点钱,就把二房失掉的人心都收回来了。
见孩子们跪下给他磕头,他心下不忍:“要不要你们幺叔陪你们去?怕有人为难你们。”
舜华知道,他指的为难的人,是三房的袁洪亮。
“不用,这债,我要带着弟弟们亲自去还,让他们记着族里的恩人,有能力的时候,再报答,所以,还是我们姐弟亲自去吧。”
舜华原来的生活里没有磕头这种礼节,奈何到了这里,要入乡随俗。只好咬着后槽牙给弟弟们做一个榜样。
到了三房袁鸿亮家里,袁鸿亮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推他妻子小林氏出来接待。
舜华要是提起茉莉花苗的事儿,小林氏一个妇人才好跟她掰扯。
哪知,舜华根本没有提起两人打赌的事,也没有提起赔偿的事,规规矩矩把本金和利息,逐项给小林氏清点清楚。
再送上五斤茶叶,带着弟弟们在门外磕了一个头,转身走了。
一百三十六两银子,利息计到年底是五两一钱,一文钱没少。
“华姐儿没提花苗的事?”袁鸿亮紧张地问妻子。
“华姐儿说一码归一码,她是啥意思?”小林氏不解。
“啥意思?”袁鸿亮一下暴躁起来,“就是铲花苗的事还没完呗!哼,想卖我一两银子一棵苗,她袁舜华做的好梦!她找错人了!”
他本以为,他在袁秀才的七七宴上,给陈阿公敬了酒,他跟二房的过节就算揭过去了,谁知袁舜华这死女子,咋就这么记仇,咬住花苗的事情不松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