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完方才那两句后,裴擒就没再继续发问,于是这阖家第一顿早膳,就在奇怪的沉默中吃完了。
饭毕,裴乐之随着丹枞指引,独自去上了香。裴乐之本以为自己今日逃不开一些随机提问,却没想到裴擒此次并没有跟来,只是祠堂里面,方冠华牌位前的供品新鲜丰富,无不显示着牌位主人的地位,以及供奉者的用心。
走廊上,裴乐之迫不及待地想向丹枞求证:“丹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裴乐之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脑袋,眉毛一挑:“我之前……不会是这儿有问题吧?”
听到这话,丹枞愣了一愣,只觉得小姐醒来后的一言一行,都颇为生动有趣。他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道:“丹枞本想过几日再慢慢告诉小姐,没想到主母今日突然传召您。如小姐所想,您此前确实混沌未开,只是时来运转,小姐不是清醒了么?诸事向好,还请小姐万勿忧心。”
裴乐之抿唇,有些佩服于自己精准的直觉:“哦,还真是这样,那我现在可聪明多了吧?”说着裴乐之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丹枞肩膀,“你放心,以后都本小姐罩着你了!”
这次丹枞没忍住,他唇角微扬,连带着眉眼也起了笑意:“那便唯小姐是从。”
“还有一事,那父亲他,是很早就去了吗?呃我是说,我竟然连父亲的模样也想不起来。”裴乐之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失落并不作假。她本是一个孤儿,一朝穿越,也因着无牵无挂而接受迅速。但换个地方,她仍然不能拥有慈爱疼她的父母吗?
看着裴乐之垂眸难掩失落神色,丹枞心中便也升起伤心的情感,想了想,他便略去了方家早已被清洗、不复存在的事实,笼统道:“小姐别伤心,会记起来的。您的父亲,也就是裴府的先主君名方冠华,是原方太尉之子。先主君卒于小姐六岁那年,而您也是在那年,被主母送至乡下庄子的。”
听丹枞一讲,裴乐之才知道原身本来是个傻子。六岁那年失足落水,救上来后便高烧不退,醒来后智力只维持在孩童的水平。而她的父亲也是在救她的过程中,不幸被水草缠身,意外溺亡。
至于原身与她母亲的关系,可以总结成,没有什么血缘之外的关系。
因为原身父母伉俪情深,裴擒在得知爱人意外溺亡后一蹶不振,家业经营上也是勉强支撑,再也无心向上。久而久之对爱人的思念,不知为何竟也转化成了对女儿的怨恨和厌恶。
毕竟在裴擒的心里,一直认为如果不是裴乐之贪玩戏水,又怎么会失足,引得方冠华爱子心切去救,最终不幸水草缠身而亡。至此她夫妻二人天人永隔,不复相见。
听完整个故事,裴乐之没有什么代入感,但还是觉得很感慨。裴擒对方冠华用情至深到这种程度,甚至能因为对方冠华的爱而衍生出对自己女儿的恨,不知该如何评价。
看得出来,丹枞讲完这些后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状态,于是裴乐之故作轻松道:“哦,竟然是这样的原委。只是我本来就没了记忆,如你所说前十几年也过得混混沌沌,今日听你讲来,倒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所以丹枞不用担心我啦。”
丹枞看着面前少女轻松淡然的微笑,不禁感到欣慰,他觉得自己之前心怀恻隐,提议主母将小姐接回来的做法是对的。这样活泼明丽的少女,不该在外面稀里糊涂地蹉跎了人生。
又是这种表情,裴乐之嘴角抽了抽。她迎上丹枞老母亲般的慈爱目光,真诚发问道:“那丹枞,我又是怎么回来的?”
“主母这些年伤心先主君的离世,既再无续娶也日觉力衰,而这偌大裴府,还是需要小姐您的。”
对这个答案,裴乐之有些不相信:“可我是个傻子,如何主持家业?”
“小姐尚有一门亲事未完,是先主君生前为您定下的顾太傅家二公子——顾榴石。”
后面丹枞夸顾榴石如何胆识过人、有理事之才的话,裴乐之通通没有听进去。她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的,只有原身已经定亲了的事实。